东涯龙吟(91)
海月当时就怔住,但很快就理好心绪,微微一笑道:“侯爷好眼力。”
她没有和上官铭说明自己真正的意图,只说是到中土来游历,借机透露出对神兵侯府的仰慕,上官铭当即便邀请她到侯府做客。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船上的第二天,上官铭才告诉她邀请她去做客的另一个理由,是为了她手腕上的金蚕丝镯,“金蚕丝是天下间少有的兼具刚与柔的利器,传说是由西域金蚕吐出来的丝与乌金合制而成,只是西域金蚕本就稀有,百年前更是灭绝得一只不剩,现存世上的金蚕丝不超过三副,没想到如此的稀罕物到了姑娘手中竟被制成了镯子。”
太湖上的风吹得海月青丝翻飞,海月低头凝视自己手上的镯子,暗想神兵侯府果然名不虚传,一路走来,上官铭是头一个认出这镯子是由金蚕丝所制,另一面又在猜测她若想在神兵侯府探消息,是不是要拿手上的金蚕丝镯做交换。思量间,却听上官铭笑说道:“姑娘放心,在下没有觊觎姑娘镯子的心思,只是敝府的含光阁专门研制奇门暗器,想借用姑娘的镯子三天,让含光阁的师傅们一窥金蚕丝的奥秘。当然也没有白借的道理,敝府的巨阙亭和含光阁里也有不少稀世兵器,姑娘届时可尽情参观。”
将一只金蚕丝镯借出去三天,便能换得一览神兵侯府所藏神兵,这样的交换条件,任谁都不会拒绝,可是海月并非一般江湖中人,她此行有明确的目的,“听闻贵府里有一藏书屋名为止戈斋,里面包罗天下兵器介绍和图谱……”她故意停下话,等着上官铭开口,果不其然,“姑娘原来是想进止戈斋看兵器谱。敝府的止戈斋本不对府外之人开放,但姑娘肯一借金蚕丝镯,作为回报,敝府当然也没有拒绝姑娘参观止戈斋的道理。”
“止戈斋,止戈斋,龙鳞,龙鳞,止戈斋……”换了新地方,海月一时睡不着,躺在床上默思默念,翻了个身,隔着蝉翼纱帐看到地上的明月光疑似银霜。窗台旁的花瓶里插了几支时新的桂花,桂花香味馥郁,隔了数步的距离飘到鼻尖时浓时淡。海月心想负责关照她的那个婢女倒是想的周到,不仅将一间旧屋打扫得纤尘不染,帘子纱帐一律换成簇新,还摘了几支新开的桂花插在花瓶里,说是给这屋子添点自然花香,也好让人住得舒适。
海月带着目的而来,心里本就不踏实,一路都想着该如何在神兵侯府里探她想要的消息,传闻止戈斋里有天下各种兵器的图谱和记载,但即使有鱼鳞刀的记载,恐怕也只是写到这件神兵曾是影阁鱼里屠的独门兵器,于十几年前跟着一起失踪,不会记录它已在两个多月前被神秘人物夺走。她本来忧思着若是在神兵侯府连住十天半月也得不出一丁半点的线索,她又该往何处寻找龙鳞,不想今日上山又遇变故,光天化日之下的神兵侯府外围竟然有黑衣人出没!虽然神兵侯府的人将那人归类为普通盗贼,但海月却因此联想到了夜袭鱼里屠夺走龙鳞的黑衣人,神兵侯府的宝刀利剑独门兵刃何止一二,难道也被人盯上了吗?这让她看到了一点契机。
一想到龙吟岛的至尊圣物龙鳞在中土成了被人抢夺的杀人兵器,海月就浑身不舒服,一边辗转反侧一边胡思乱想,也不知到了几更才睡去,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忙起床穿了衣服开门,阳光刺眼,屋外却不见一人。
昨天跟着府里的人从大门到前厅,又从前厅到后院落脚之地,再没去过别处。招呼她的婳槿姑娘只说有什么吩咐叫她便是,可她这会儿不在眼前,海月只能沿着石子甬路往外走。
神兵侯府建于莫干山上的一处山谷平底,中间的主要院落按着棋盘式布局,只是毕竟是依山而建,越往边上走,岔路便越多。海月依着昨日走过路径的回忆往前走,却在其中一个岔口走错了方向,结果越走越偏,沿途看到的楼阁越来越少,似乎已然出了侯府。正想着要原路返回,忽见前方有一排粉墙,中间有一圆洞门,海月才确信自己还在神兵侯府里。
她上前走了几步,隐隐然听见有人声,还未穿门而过,眼前景象便已豁然开朗。神兵侯府内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一个湖泊,海月见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宽阔的湖面平亮如镜,湖周围重重叠叠红灰相间的参天水杉,尽数倒映在湖中,若不是有风拂过,水面起了皱波,还真叫人分不清湖上景湖中影,哪个是真哪个假。
海月略略地扫视一眼,估摸着这湖应有百余丈宽,似是一处谷中之谷,像极了嵌在深色秋林里的一颗硕大明珠,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睛。再一看,湖中央盖有一座水榭,远远望过去,门匾上似有四个泥金大字,隔得距离太远,海月看不清上面的字,只见水榭四面有窗,左右各有水上栈道接连岸边。这水榭四面通风临水,倒是有些像她龙吟岛的听潮阁,只不过听潮阁除了风和水,还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