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65)
柳洑望着池中月影,淡淡一笑道:“那年你和邱不得比画,小朱师兄恰好坐我旁边,你下场比试他的双眼一直没离开你,之后不住口地夸你画作,见你失意会为你难过,当夜大家共用夕食,你不在,他也不在。葛师兄责备你时他心疼,言语之中虽不是明显偏袒,但也是尽力维护。我做为旁观者,看得明白。”
何幼瑆点点头,若有所思,慢慢道:“你还有其他师兄弟都看得清楚,而我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总是执着于自己得不到的那个。他离开书院这两年去了很多地方,不管去哪总不忘给我搜罗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时不时给我送些东西,有衣料、首饰、我曾提到的画作图序,还有我家乡的小吃,我随口提过的什么东西,他都能一直想着,直到给我找来。他......确实对我很好,我觉得......”她忽地抬头,冲柳洑笑道:“有他相伴,不枉此生。”
看她笑语温柔,与往日蛮横阴郁之态确有天壤之别,柳洑笑笑,心中也实实在在地为他们欢喜:“盼着你和小朱师兄白头偕老,美满一生。”语气诚挚。何幼瑆甚是开心:“谢谢你,柳师妹。”
望着她背影离开,柳洑在回廊上赏着月色,静听笑语、乐声。远处同散堂烛火熄了,少顷,有人出了堂门,几条人影相伴而行。两年前、三年前,自己也在其中,和尚明靥信手涂鸦、和储千松谈酒听乐、看着葛柏风为自己出头、听小朱师兄调侃着要好吃的、与宣予谈诗论史......
大千世界,繁华太多,我一生所求,不过是一碗清粥、一杯淡茶、一卷诗书或者......再有一位知己,仅此而已。
此处若许我一生长留,夫复何求?
柳洑拢拢衣襟,迎着晚风,踏着夜色而去。
第二日,葛柏风听安无师父提起柳洑已报上姓名,自请为内门弟子,便旁敲侧击地打探今年大考的细则。安无知他乃是有的放矢,不禁打趣道:“你一向狂放不羁,不囿于世俗礼法,倒肯对这个规矩板正的小师妹加以青眼。”
葛柏风朗朗一笑道:“安无师父又来打趣我,您明明知道我早就有了意中人。我这位小师妹性子坚毅隐忍,为人处世又极厚道,柏风不才,最看不得老实人吃亏。”顿了一顿,身周虽无旁人,仍轻声问道:“师父可曾记得两年前楚师弟离开书院后柳师妹被责打之事?”安无点头沉默,面露不忍之色。
葛柏风皱了皱眉,道:“看那样子,柳师妹在家中日子并不好过。她平素沉默寡言,怕也是与这有关。与其困在闺中郁郁一生,倒不如留在书院,哪怕领个闲职也好过在锦绣堆中逆来顺受。来日柏风娶妻,不求贤良淑德,只求她一心对我,我负担起她一生逍遥自在。将心比心,我也盼着这位小师妹顺心顺意。”
其时坊间女子为掌柜、店伴打理生意、顶门立户者并不少见,忧黎山脚下便有几家且生意不错,安无向来人情通达,拍了拍他肩膀,点头笑道:“我也算看着她长大,若她能成为内门弟子,我必视如子侄,多加维护。”
最近几日,午时若有闲暇,柳洑便去山下铺子中搜罗些小玩意,不是揣回一个锦盒便是袖书而归。这一日,刚进了山门,便看到曲溯候在一旁。自那次柳洑收到书信后两人已断交许久,尚明靥告知鱼缸之事后,柳洑几次三番试过退还,都以曲溯避而不见告终。
曲溯递过一个小小锦盒,道:“听柏风说你要参加大试留在书院,我没有什么可以送你,只有一只平安竹,愿你平安。”柳洑闪到一旁,冷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看在同窗四载,只要你不再相扰我便感激不尽,何必不留余地?”
曲溯急急说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也知道自己处事轻狂伤到了你,我不求......”泪湿眼眶,六神无主,顿了顿道:“只求你不要拒我于千里,只求你还能心平气和与我相对,只求你留个念想在身边......别忘了我......”
柳洑默然片刻,淡淡道:“以后天各一方,你好生珍重吧。”想了想再也无话可说,扭头便离开。曲溯一急,上前拉住她手,见她神情骤然冷厉,怒意满面,不禁心头一紧,手向后滑了滑,扯住她衣袖,眼中满是恳求之色,紧紧咬住嘴唇,不让眼泪落下。
柳洑又羞又气,挣了几挣脱不开身,立掌为刀朝他肩膀削去,曲溯不闪不避生生受了一掌,柳洑再出掌击向他手腕,见他仍是不闪不避,怒道:“你再不放手,我就忘了你,只当从来不曾见过你、认识你!”见他仍是哀伤之色,无奈之下,抽出随身佩剑将衣袖狠狠割断,道:“我与你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还剑入鞘,头也不回地去了。山道上只留下曲溯握着一片残袖,黯然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