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36)
“还有......”柳儿顿了顿道:“听娘说快进腊月门时府丞大人曾托了人为自家二公子说亲。”柳洑心中一紧,失声问道:“父母亲怎么说?”“老爷夫人说......小女年纪尚幼,且自小失了管教,只会舞文弄墨,德容言工无一出众,不堪托付中馈,总之就是推掉了。”柳洑听到此处长出一口气,拍了拍心口,笑出声来,又白了她一眼,嗔怪:“你可吓死我了,以后这种事情只说结果。”
二人说说笑笑,安顿好行李,有丫头来报夕食已备好,请小姐去花厅陪老爷夫人用膳。二人不敢耽搁,放下手边东西忙忙去了。
因柳母孕中不宜多思多动,柳父一向秉奉“君子远庖厨”之训,又看柳洑无事,便将内宅一应事物交给她处理,自己也训诫下人一切听大小姐吩咐行事。
柳洑从未掌过家,好在柳母平日账目极细,财物一进一出皆有一定之规,只循旧例即可。闻听母亲孕中饮食习惯改变,茶蔬果品购置便略做更改,再有不明白的去向母亲请示,一切倒也顺遂。
一日,太阳极好,是个大晴天,用过朝食后柳儿便跑来撺掇出去逛逛集市。柳洑在家中闷了多日,想着年节将至,街面上铺子品类齐全,去逛逛也好,正可以买些新鲜吃食带回来,打定了主意便向父母亲请示。柳父恰未外出,正埋头写字,闻言道:“去逛逛也好,让柳叔找个人驾车送你们去,有上好的红纸多买些回来。”回看向柳母,柔声道:“也给孩儿添添喜气。”
主仆二人带了小厮出门,自来广稷城西最是繁华,车便直奔城西而去。眼见街上熙熙攘攘,车行不便,柳洑吩咐车夫在街口候着,与柳儿只带了小厮随行。
小厮名叫阿实,十二三岁年纪,比柳洑二人年纪略小,也是少年心性,一路与柳儿不住斗口,又互相喊着看新鲜。柳洑许久不到集市,看了各种新鲜吃食玩意也颇为开心,又见他二人一幅馋虫样,不禁好笑,看到糖炒栗子、蒸米糕、糖人也不拦着,看着二人大块朵颐。
正走着,柳儿拉住她,手指着一家店面道:“小姐,你看。”柳洑掀开障面的帽纱,抬头看去,店门虚掩,牌匾上写着“鱼跃斋”三个字。自来开店都是中门大开迎四方来客,这般虚掩着实少见。柳儿道:“这鱼跃斋我听爹爹提过,文房四宝齐全,装订裱糊都可以,老爷最爱这家的宣纸。”柳洑闻言点头道:“去叩门吧。”
柳儿迈上台阶,扣了三声,轻巧退回。少顷,一名中年文士模样的男子开了门,见有客至,拱手肃入店中,温声道:“敝姓周,是此间掌柜,姑娘请自便。敝人就在后堂,若有需求请扬声。”说罢拱手而退。
柳洑看掌柜谈吐风雅,无甚市侩之气,墙上挂了几幅清雅的山水画,墙角小几上安放的水仙开得正好,炭火温暖之气中也带了缕缕花香,入肺略有清甜之气。环顾四周,此间不似一家店铺,倒像是一处风雅的书房。
再往里走,发现店面甚大,以屏风架隔开,屏风架上文房四宝品类齐全,摆放错落有致,每一类别旁均贴了纸张,以小字注明名称、类别、最佳用途。单是宣纸,从质地或用途就有矾宣、玉版、净皮、龟纹等分别;薛涛笺更是十色俱全,精致非常。柳洑手指轻轻划过各色纸料,最后停住流连不去。
周掌柜恰回前堂,见她面露微笑,有不舍之态,问道:“姑娘似乎对这玉版宣颇为中意?”柳洑愣了愣笑道:“一时走神,掌柜莫怪。”说罢选了几样纸,又特意多买了上好的红纸,掌柜命伙计分类收好。
闲闲转到了墨架边,只见一条条墨锭分了瑞、徽、绛几种,描金绘彩,或做方、圆、半月之形,或作飞禽走兽之状,旁边摆放了几个手掌大小的圆肚收颈瓷瓶,瓶腹上贴了红纸,上书“敞墨”二字。
柳洑自幼习字,父亲爱好之一便是收藏墨锭,故而平素自用虽简,见墨却不少,可是“敞墨”却从未听闻。周掌柜请她到书案旁,打开一个半满瓷瓶,轻晃两下,倒少量入砚台,温润莹然,便如一块墨色浆糊,周掌柜也不加水,轻轻取了一只稍粗羊毫,轻压慢搅片刻,示意柳洑试墨。柳洑看他如此情状不禁讶然,自来墨锭要加水慢研,力道均匀方可浓淡得宜、便于书写,如此用墨实是新奇。
柳洑在给来客备用的纸张中取了生宣、熟宣各一张,随手在笔架中取了一只短锋紫毫,想了想写下两个予字,只见墨色纯正,略泛青紫,字迹边缘不散,渗透均匀,只因纸张不同略有差异,很是满意。周掌柜笑道:“姑娘如此试墨,心思真是细腻。”“恕小女子冒昧,敢问掌柜:此墨可是因尊名而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