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234)
“安无如何?”
“安无师父最是心慈,若如今院中弟子与昔时无异,安无师父自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如今弟子质素良莠不齐,安无师父维持现状绰绰有余,扳正风气却是不够。”
“若是广涵如何?”
“广涵师姐她......”
“无妨,你照直说便可。”
“广涵师姐......教授弟子重才不重德,弟子中出类拔萃者不少,但德才兼备者屈指可数。若是由她继任掌门,忧黎傲视群伦或指日可期,但若弟子中有丧德败行者,给我派带来灭顶之灾也未可知。其实最好......”眼见镜封目露鼓励之色,云眷鼓足勇气续道:“若有一人能兼具安无师父之德与广涵师姐之才,那便......”
镜封捻须摇头而笑,温声道:“你这就是孩子话了,又不是窗花剪纸、煮粥杂烩,哪能每人只取一样?若是他二人择一,你认为谁更合适?”
云眷沉默良久,慢慢道:“广涵师姐。”
堂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轻响,镜封握拳轻咳几声,理了理案上手书,问道:“为何?据我所知,你与她并不相投。”
“师尊问的是继任掌门人选,而非与弟子私交甚笃之人。广涵师姐她......虽有些刚愎自用,却不是坏人。在要紧关头,她能挺身而出,为忧黎而战。何况清锋师兄身故,她必定有所改变,再加上她天赋极高,剑法超卓,近年来明月峰论剑总能为我派争得一席之地。所以,若是二者择一,她比安无师父更合适。”
“依你之言,德才若不能俱备,你选才而非德,是因为才重于德么?”
云眷轻轻摇头,道:“相反,弟子认为德重于才。只是我派经此一事,元气大伤,内忧虽平,外患难料,而且人之本性,趋利避害,若不能诗书教化,便须以刀剑震慑。弟子当日被冤,有口难辨,若是......弟子成器些,剑法在派中独步,也不会被逼上落月峰,更不会有外门弟子恶言恶语、落井下石,可见有时用剑讲道理比用书本讲道理更管用,就此来看,广涵师姐比安无师父更合适。安无师父乃是弟子最敬重之人,他向往的是诗酒山水,弟子追随他多年,私心盼着他快意此生,不必那么辛苦。”
镜封默然颔首,沉吟片刻,慢慢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别院中处置作乱弟子,安无代传我手令,你便掌理一应惩处刑罚吧。”抬头见云眷欲言又止,一脸关切之色,安慰道:“我心脉早伤,如今不过是功力尽失,不必挂怀。月牙儿的爹爹何时回来,我想见见他,也为你相看一番。”
云眷面庞微烧,温柔一笑,轻声道:“子期若返忧黎,我必带他拜见师尊。弟子告退。”敛衣起身,礼退而出。
看着她礼数周全地退开,关上了门,镜封淡淡道:“你出来吧。”
广涵从屏风后转出,跪地不语。
“你有何话说?”
广涵垂头,以首顿地,泪盈于眶,嗓音沙哑,道:“师尊,弟子错了。”
“你错在何处?”
“弟子......重课业而轻德行,重私利而轻道义,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弟子或因误会或因成见.....素来瞧不上云眷师妹,今日才知论胸襟气度我......竟远不如她。”说到此处,已是哽咽难言。
“广涵,你原本资质出众,我曾寄予厚望,期望你将忧黎发扬光大。这些年,我支持你探寻师道、精研武道,如今我第三次问你:你可知何为师道?”
“为师之道,乃是传道、授业、解惑之道。弟子一直以授业为师者本分,而今方知大错。”
“如何错了?”
“为人师者,应先传道,再授业。所传之道,乃是为人之道、处世之道,育德之道。弟子本末倒置,委实错得厉害。”
镜封颔首,道:“忧黎祖师以一己之力创派,虽始于武道,但最终是为了‘止戈’。昔年祖师择内门弟子,不论如何考较斟酌,始终不离德才兼备四字。德为才之母,才可及高,德可及远。若要书院行得平稳,走得高远,终究要二者兼备才好。内门年轻弟子中,云眷资历虽浅,剑法也不拔尖,但她心性坚忍,德行作为最是拿得定,行动举止也堪为弟子表率。你二人若是互相扶持,不怕忧黎无盛极之日。可惜她入了亲缘情障,有心结难去,但凡遇到伤心事,便是个玉石俱焚的性子。别院本可许她岁月静好,可你往日又容她不下......”轻叹一声,问道:“你可曾见过月牙儿?”
广涵微微颔首,唇角露出一丝笑意,道:“弟子见过,她......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镜封点点头,道:“当年云眷在外游历,杀了月牙儿生父,回书院后便来向我请罪,她说自知罪大恶极,愿受门规处置。这件事她做得大违本性,我虽不知症结所在,可也猜想必有因由,所以只罚她抄经一月,观其后效。她心怀愧疚,伏地大哭,执意抄经一年,做些洒扫粗使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