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136)
云眷再听到楚苍梧之事已是半年之后,由事实可知,广涵眼光颇佳。待到入门三套剑法传授完毕,楚苍梧已远远超出同侪,广涵甚为嘉许,眼见他根基稳固,便单独传授其更高深的剑法,楚苍梧每日咬牙苦练不辍。云眷有时在试剑场边回廊走过,常见他在阳光暴晒之下苦苦练习,汗湿衣衫。
一日入夜,云眷仍在剑阁看书,一阵疾风吹过,烛火摇曳不定,便站起身来关窗子,忽见窗外梧桐树下有人影闪到树后,沉声问道:“是谁?报上名来。”过了片刻,楚苍梧从树后出来,隐约可见神色凄苦。
云眷甚为意外,自从他拜广涵为师,为避嫌之故,自己便与他少有往来。他心思玲珑,知道自己避嫌,便是在书院中打杂做事往往也只找安无师父,尽量避开自己,有时被云锐等人冷嘲热讽两句也浑若无事,绝不似今夜这般。
云眷看四下无人,便让他进了剑阁,烛火下可见他双目微肿,显是哭过,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倒了盏茶给他,见他不喝,又将茶盏往前推推。楚苍梧将自己双手摊开,云眷大吃一惊。只见他双掌掌心红肿,右手更有鲜血渗出。问起缘由,楚苍梧咧嘴一笑,眼泪也随之而下。
再三追问之下才知昨夜搬阁楼旧书案时被蝎子蜇到,左手倒还罢了,右手使了半日剑,指尖连着掌心刺痛。问他那蝎子形容,是此地山阴处特有的虎蝎,此蝎虽生于山阴,却以热毒伤人。自己初来别院时出外游玩被蜇伤过手指,虽已过数年,仍记忆犹新。
云眷从药箱中找出清凉拔毒的药膏,先将银针在灯上烧了片刻,轻轻道:“你忍着些。”用银针在掌心红肿处刺了几针,又将药膏敷上。右手想是因握剑之故,肿得很是厉害。云眷知道此伤痛入骨髓,似刺在心头一般,只是不知为何他伤得如此之重。
眼见楚苍梧疼得轻颤,云眷上药也格外收着手劲,细问之下才知道有人将虎蝎缚在几脚上,掌灯处高于书案,自是没有防备,双手重重握上,伤得颇重。今日强忍练剑,掌心蜇伤经过半日摩擦挤压,因而肿胀异常,只是不知是他强忍不说还是广涵催逼太紧。
云眷另取了一只小瓷瓶,将拔毒的药膏拨出去一些,又将当日自己受伤时大夫叮嘱过的细细讲给他听,嘱咐他不要挤压,否则会加速热毒蔓延。见他眼中颇有依依不舍之意,忍痛道:“我教你的《报仁安书》还记得么?文王、孔圣还记得么?”
“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楚苍梧举袖狠狠擦拭脸颊,将药膏揣好,大步去了。阁门未关,烛火伴着仲夏夜风轻舞,云眷以手支颐,悄然静思:“我不留下这孩子到底对还是不对?”
第二日,对安无说了其中情由,恳求安无勿告知第三人,只给楚苍梧派些极轻省的活计。回剑阁时,见广涵正侯在门外,颇感意外。
广涵见她回来,也不绕圈子,直接便道:“没想到你还真能笼络人心,昨日我徒儿来过吧?”
云眷暗暗叹气,心中厌烦,淡淡道:“师姐有这兴师问罪之心,不如用到你那帮弟子身上。你把苍梧捧到高处,使别人生了嫉妒之心,可想过他日子是否难过?”
“再难过他也已是我门下弟子,与你有何相干?”
“他虽是你亲传弟子,却也未离别院。我好歹算得半个掌事,关心弟子伤势并无不妥。广涵师姐对我如此提防无非是忌惮我二人私交,事关他学艺,我绝不插手,你大可放心。只别让他孤立无援,毕竟......高处不胜寒。”
广涵愣了愣,冷冷道:“我的弟子我自会教导,不用你来多嘴,你只管好自己不越俎代庖即可。”
云眷看她一眼,知道再说无用,进剑阁去了。
再两年后,楚苍梧已是广涵座下首屈一指的弟子,七套剑法招招纯熟,云眷也时常听他人提及广涵对他甚是满意,直言颇有自己少时风采。
再过了大半年,沧海派相邀诸大门派赴明月峰论剑,忧黎也收到请帖,掌门镜封派了几名授业师父率了十数名外门弟子前去,别院便是广涵与清锋带了数人。众人尚未归来,喜讯早至:广涵夺得剑魁,声望倍增,门下弟子楚苍梧击败一众年轻弟子,成为同辈中的佼佼者。
消息传来时,清萧、云锐正在安无处核对弟子名册,准备再课新徒。清萧叹道:“广涵脱颖而出本无甚悬念,能为本派争光自是好事,想来她日后眼睛会越发往头顶上挪一挪,用鼻孔看人了。”云锐轻轻一笑:“她不仅功夫高,眼光还毒,那个姓楚的小子倒真是个可造之才,只不过那副有奶就是娘的白眼狼做派着实可恶,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和他师父一个德行。也就是云眷师妹,换了旁人还真受不了。”清萧不假思索地点头,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