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116)
云眷低下头,把耳朵凑近柳叔嘴边听着他说,慢慢的,只觉一阵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游走在四肢百骸,终至冰冷彻骨。她咬紧嘴唇,不敢置信地看着柳叔,柳叔费力地点点头,指指柳婶,道:“你可以问丫头她娘、问四爷。柳叔是粗人,不会说大道理,只盼着小姐以后......好好地过日子,实实在在的高兴,别哭......”抬起满是血污的手想为她擦掉眼泪,终于停在半空中,颓然垂下......
柳儿和柳婶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云眷抓起柳叔干枯的手按上自己左颊,喃喃道:“柳叔你放心,我会好好过日子,实实在在的高兴。”
因柳叔不是寿终正寝而是横祸枉死,且时近年节,按照当地习俗第二日便要出殡,云眷和柳儿在仓促搭起的灵堂上并排而跪,还礼举哀。柳叔在昌平城居住日子虽浅,生前也非富非贵,但因为人厚道,生意上童叟无欺,惜老怜贫,对乞丐也常舍些粥饭,来拜祭的人却不少。柳儿央人连夜到柳家送信,第二日天大亮柳父遣的人来致哀,道既然大小姐在此,一切听她吩咐,务必将后事办得风风光光。
第二日午后,棺起,云眷与柳儿母女随着送葬队伍行至城南郊。因事出突然,多使了一倍银钱买下一处依山傍水的所在给柳叔做了墓地。看着柳叔入了土,盖棺立碑,坟前致祭,众人慢慢散了。云眷向着墓碑道:“柳叔,你放心去吧,你的话我都记下了。我会和柳儿一起照顾柳婶,还会看着柳儿寻个好人家。”
柳婶哽咽道:“小姐以后常来,我便只当多了个女儿一般,但是有句话我得说清楚,那天柳儿他爹回家的时候是为了买我喜欢吃的花生酥糖才绕到了那条小路上......”柳儿泪如雨下,点点头,扶住母亲肩膀,向云眷道:“爹当时就知道自己不行了,交代我给娘和你送信,他说知道你总把事情压在心底,反复叮嘱娘和我一定说清楚,怕你落下心结......”
三人慢慢走回城,云眷牵了马,辞别母女二人,道:“我去四叔家。柳婶,以后我常去看你。”
......
回到别院已是酉初时分,还未进剑阁便有弟子来通报有客求见,云眷恍若未闻,缓步慢行。
昨日安无见她离去前神情大异于常,便交代值守的弟子见到云眷师父回别院立刻通报。此时听弟子提到她大失常态,沉吟一时,将来客撂在书室,独自去了剑阁。
见门开着极小的缝,轻轻叩门,喊了一声云眷,里面低低沉沉地应了一声。推门进去,掌了灯摆在案上,就着灯火一看不由心惊,只见她鬓发散乱,双目无神,外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见自己到来,摇摇晃晃起身行礼,下摆处也是一大片血迹。
安无拉过她手腕,察觉她脉象无力,气息涣散,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云眷张了张嘴,未发一言泪水先下,抬袖遮住双眼,哑声道:“柳叔死了,昨日午后他给我送了糖果、糕点、被褥,雪天路滑,路上车轮卡住,他推车时滑到坡下的乱石堆,砸断了肋骨,断骨插入脏腑......柳叔就这么死了......”说到此处再也忍不住,伏案放声大哭。
安无与她相识多年,初时见她不苟言笑,以为她天性冷淡,万事可过,从不萦怀,近几年来相处时间长了才知并非如此。想到近年来逢年过节云眷送给自己的吃食、她偶尔上身的颜色清丽的衣衫大都是这个柳叔送来,不禁为她难过。
待她哭声渐止,安无想了想,轻声道:“今日一早便有故人来访,已候了你一整日,我也替你招待了一日,不如去见见他,一起用夕食可好?”
云眷想起刚才弟子通报有客来访,问了一句是谁。安无但笑不语,云眷看他笑得意味深长,想此人安无师父不但识得且能陪上一日而不尴尬,那只有......“宣师兄?!”
安无点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安抚道:“他就在我那间书室,你不必着急,先去梳洗一下,换件衣衫慢慢过来。”
云眷赶回居所,略略净面,挽了简单的发髻,换上一件银紫外衫,想了想,找出一只小竹篮装上昨日柳叔送的糖果糕点,又是一阵伤心。到了安无师父待客的书室,轻轻叩门而入,有两人正对坐品茗。安无抬头看看她,颔首微笑,居于下首的那人茶盏在桌上一顿,缓缓回过头来,不是宣予是谁?
第43章 明珠按剑
五年未见,宣予面颊丰润了些,气度更添高华,发只半束,用一枚糯玉冠整齐挽住,身着月白色织锦薄棉袍,越发衬得君子如玉,见她来到,微微颔首。
云眷打横坐下,从提篮中拿出各种小食。安无哈哈一笑,道:“你二人好好聊聊,我去交代厨房准备夕食。”喊了一旁侍立的弟子一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