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106)
天色虽暗,仍可见前面那人身形修长窈窕,竟是一名女子。那女子快步前行,直向着那点火光走去。火光所在是一处露天灶台,一人正靠在灶边吃力地烧火,肚腹隆起。树上那女子走近灶台,借着火光可见她着湖蓝外衫,蓝衫掐边,且有纹饰,看那服色,似是哪派门人。
灶边那女子眉头紧皱,似是腹痛难忍,见云眷走近,抬起头来勉力一笑,虽是汗湿了鬓发,仍可见端庄秀美的模样,被火光一映,显得分外美丽,云眷见了不禁一呆。
刚要开口向她讨水喝,忽听到一个男子的呼喝声,那女子慌乱不已,指了指灶台后,道:“你快躲起来,我当家的回来了。他......不是好相与的人。”云眷虽不明所以,仍是照做,眼见灶台倚着一堵断墙,便藏身墙后。
呼喝声越来越近,一个男人到了灶边,抛下了什么物事,骂骂咧咧,让那女子去为他整治,说一会有兄弟来,赶紧把饭做好,说罢进屋去了。
云眷自断墙后探出头,见地上扔了两只鸡,女子吃力地用盆盛了热水,将死鸡浸入其中,强忍腹痛拔着鸡毛,额头汗水涔涔而下。似是一阵剧痛袭来,她忽地放开手,伏在地上,手抚肚腹大声呼叫,显得惨痛异常。屋中男子听到呼叫声出来探看究竟,见她伏地惨状,不耐烦地踢了一脚,道:“又偷懒不干活,等你生了儿子,早晚有让你滚的一天。”
那女子忍痛抬手拉住他衣襟,颤声道:“我怕是要生了,求求你,去帮我找稳婆来。”男人本不耐烦,听了这话忽地眼前一亮,忙忙去了。眼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林中,云眷从墙后跳出,急道:“你怎么样?我能为你做什么?”
女子咬咬牙,忍痛道:“我快生了,已间断着疼了一日,就是生不下来。”云眷慌了神,手足无措,连连问道:“那......那怎么办才好?”
谷子期本隐身树后,见此情形,向前走了几步,道:“她怕是难产。”云眷听了这话一愣,回头见是一个年轻男子远远站着,天色已黑,看不清他面容,再看那女子痛苦的模样,脱口问出:“那该如何?你有没有办法?”谷子期无奈地摇摇头,忽地停了停,道:“等一下。”转身离去。
谷子期奔回大车旁,也不理会旁人送上的饭食,在母亲备下的药材箱子中翻出一只玉瓶,将丸药倒入手掌,数数共是十粒,心道:“阿姐不会这么倒霉,再说一次也吃不了这许多。”将丸药倒回瓶中,手中留了两粒,奔回草舍。
回了草舍,向云眷道:“你拿这个给她吃。”云眷见他回转却远远站着并不靠近,知他顾忌男女有别,起身走到他面前,见他手掌中托着两小粒丹药,犹豫不决。
谷子期道:“这是催产药丸,你给她吃吧。”
云眷虽不通医道但也知用药种类、分量皆有讲究,见他并无恶意,不及细问,道过谢,在灶上取了些热水,犹豫片刻,为保稳妥只让她服下一粒。那女子服过药连声道谢,云眷将她扶进屋中躺下,又从窗下缸中取了些水添在灶上,归拢些干草树枝烧水。谷子期也不言语,仍是远远看着。
很快,那女子惨叫之声渐渐轻了,想是药丸起了作用,云眷抬袖,拭了拭额头汗珠,又塞了一把干草进灶膛,扬声笑道:“谢谢你。”谷子期见她清冷的面容在火光映衬下颇增丽色,心中微动,略点了一点头。
云眷正折枝为柴,忽听谷子期“嘘”了一声,跃上树去,藏身其中,紧接着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料想是那女子的丈夫带稳婆前来,忙闪身躲到断墙后。脚步声近了,探头去看,却只有那丈夫一人。
见灶边无人,那男人径直进了屋中,大声嚷嚷:“刚才我去了苟员外家,他说等你生完孩子,明儿派人来接你。”那女子断断续续哭喊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守着我的孩子过日子,我......哪也不去。”男人怒道:“不把你卖了我怎么养活我自己和儿子,你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随我怎么处置,再说人家员外爷财大势大,能看上你是你的造化。”
女子死活不应,哭喊不止,男人怒骂不停,接着传来清脆的掌声。云眷从墙后跃出,慢慢靠近窗子,从窗扇破洞中望去,屋内灯光微弱,男人劈头盖脸给了妻子几巴掌,那女子一边痛呼一边护住头脸,云眷怒不可遏,正要进去,忽听得几声清脆的婴儿啼哭。
啼哭声打断了二人争吵,屋中大人静了一静,那男子怒骂声瞬间再起:“都是你带来的霉运,好好的儿子没了,生了这么个讨债鬼。”那女子似是耗尽了全身气力,声音微弱,断断续续道:“我不去,我要照顾孩子,我怕你不善待她,我......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