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上位记(63)
韫和怔怔,“不该说?”
抽噎了两声,把眼泪擦干,冷静下来细想了片刻,也觉得那话不妥,心中十分懊悔,“老夫人和我,两头难顾,他在中间也是为难。”
况且他已经退了一步,是她不知好歹,不依不饶地把话挑起来,惹得他不痛快。
韫和绞着手里帕子,有些难为情,“是我任性了,往后我会克制脾气。”
知道她听进去了,永晋松了一气,又暗暗叹息,横在夫妻二人之间的心结不解,将来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龃龉。
从史府负气出来,赵君湲也弄不明白自己生的哪门子气,他不是气量狭小的人,怎的就今日无端失了控。犀娘不过是娇纵脾气上来,随口说了句赌气的话,他偏偏就上了心。
回府路上,他想了一路,也反省到自己在处理这件事的方式上的确有欠考虑。
然而掌握惯了局势,内心是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脱离掌控的,哪怕是他的女人。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为她着想,她不领情就罢了,竟敢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再三触及他的底线,自己还不能将她如何。
气死人了。
赵君湲在角门上下了马,一张脸阴沉得难看,家僮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挑灯照在前头引路。
快到蓼圆,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在路上浮动,朝他妾室住的厢院行去。
赵君湲及冠成年后,老夫人做主纳了两房妾,教他开解人事,为应付老夫人碰过几次,后来觉得两个妇人虚伪,鲜少再去过夜,也从不过问妇人后宅之事。
今夜却是破天荒地叫住了几人,问道:“手上拿的什么?”
一行人应声驻足,面面相觑一阵,还是一名婢女迎灯上来,屈膝回道:“是给夫人送的红橙。夫人近来胃口不佳,偏爱这岭南来的红橙。”
“夫人?”看来他不在府里,连夫人也替他择选好了。
赵君湲笑出声,声音阴得吓人,“我赵君湲的正妻不在府中,你们口中的夫人是哪位?”
婢女额头沁了汗,双膝还弯曲着,不由地打起颤来,“是、是许姬。”
赵君湲想了好一会儿,才有那么一点模糊的印象,想来许姬就是那位受了老夫人教唆,使尽浑身解数爬他床的女人。
“以为是老夫人塞进来的人,就妄想做夫人了。”赵君湲厌恶地一瞥,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韫和忧心了一夜,都没怎么闭眼,第二日起来梳洗,铜镜里的脸憔悴得吓人,红蕖描了唇脂,脸上好歹有点血色还能见人。
“娘子何苦为难自己?”红蕖实在不解。
韫和强颜笑着,其实她真的没必要做这些,大概是急于表现的缘故,总觉得心里焦躁。
整整一天她都魂不守舍,爱吃的菜一口没动,眼睛只望着对面的空位发呆。红蕖陪她散心,她就站在廊沿下,一句话不说。
寻到书房,看到一半的兵法静静躺在案上,韫和翻开那标注好的一页,抚平折痕,又整本合上。
“娘子,夜里凉,还是回房歇了吧。”红蕖很是担心她的状态。
窗外一片墨色,湘妃竹隐在浓浓夜色,只依稀辨得出几丛。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回去!”韫和拢着斗篷,秋风萧瑟,吹得鼻子犯酸,她自嘲地笑了笑,他那样骄傲的人,一旦负气而去,怎会再来。
她只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位置,为什么这么难呢?难到她无数次生出那个念头,想要了那一纸和离书离开渤京,回到九嶷山,承欢母亲膝下,或是放弃这桩荒唐的婚事,听从母亲之意嫁给狄融。
可是她好不甘心,她还没能风光迎回父亲的尸骨。
韫和攥紧了掌心,一阵刺痛过后,她陡然清醒。
脱掉斗篷,捧水搓去妆粉,擦净手,取了静心的香置在香炉,点了火刚刚焚上,红蕖突然跑了进来。
一脸不可置信地道:“娘子,府君、府君来了。”
韫和腾地站起来,被裙幅绊住的香案随着动作一斜,香炉跟着倒下来,撒了一地灰。
晏时早就过了,此刻又是闭城时分,他选在这个时候来……
韫和不敢往深处想,神情焦灼地转来转去,只能硬着头皮迎出去。
她步伐略急,胸脯不断地怦然起伏,一颗心紧紧攫着,仿佛要跳出来。
走了几步她猛地止步,突然回头吩咐红蕖,“去把香点上,要龙涎香。”
红蕖愕然,应声退下。
韫和急喘着气,牙齿都在寒颤,可心底萌生出的那股欲望邪念丝毫不减,反而越放越大,似绷着的弓弦,让她不敢有半分松弛懈怠。
可一旦近了,退意也随之而来,韫和无措地攥着手指,脚下越来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