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上位记(223)
可谁的悲凄都抵不过生母的情感,无所依靠的女人失去了子女,无疑心也跟着死了。辜皇后心灰意冷,不等出月,就以养病为由离开了行宫,栖身在不远的一座小庙,每日青灯黄卷,为子超度。
梁羡沉浸悲伤,辍朝五日,退避在寝殿,身畔只让韶如梦一人相伴。
韶如梦涕泪涟涟,悲痛得如同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她称一切缘由皆是自己心软仁慈,疏忽大意,才纵得嫔御狂妄无礼,触怒了中宫,致使皇子早早下地。
韶如梦声泪俱下,伏跪在御前不住忏悔,恳请梁羡为蚤薨的皇子做主。
她一言惊醒了梁羡,梁羡想到宁戈告劾衡山王私造冕服一事,料想这一切是他早就布好的局,要断绝他的后嗣,取而代之。
梁羡后背冷汗淋淋,满目的慌乱和惊惧,他脚下缠绊着奔向殿门,张皇道:“把那些贱婢杀了,全给朕杀了。那个叫小鸳的......凌迟处死,处死。”
他像个上蹿下跳的疯子,像个任性而为的三岁孩童,就是不像一朝帝王。
地上的韶如梦噙着一丝冷笑,哭声却不止。
梁羡杀了几个美貌的宫人,卸去一时的怨愤,衡山王也未多言,只暗中怂恿朝臣请梁羡择立宗室贤者为皇嗣,以安宗庙社稷。
梁羡膝下无子,又被衡山王操控,根本没有底气和他抗衡。
赵君湲回到渤海时,东海渤海两地战事随着吴国皇子的出现暂时平息,衡山王也将自己不满周岁的侄儿梁英送到宫中。
梁羡失去儿子,又被衡山王胁迫着立下皇嗣,积怨太深,一来二去就病倒了。
赵君湲视疾,在御前请缨杀衡山王,梁羡怕事不成,犹豫不定,“衡山王盘踞北地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根本动他不得,何况他身边高手如云,如何近身?”
赵君湲道:“陛下郊祭,不失为良机。”
南郊祭天,北郊祭地。祭天是冬至,帝王需亲自前往,其余三祭则可遣臣代劳,届时由衡山王代君祭祀,正是杀他良机。
梁羡受他胁迫多时,急于发泄心中怨气,一口应承了。
转眼七月即至,在木樨花香最香浓的时节,韫和月满生产,再诞一子。
少子白胖康健,四肢十分有劲,然而精力过于旺盛,白日嗜睡,入夜怎么也哄不睡,一切要由他,稍不如意,便哭声震天,施展拳脚,比起安静多思的赵韬,他的活泼多动叫韫和烦恼。
赵君湲却最爱这个小儿子,“霸道任性的脾性,最是像你。如此精神,来日大了我带他征战四方,定然名扬四海。”
他取名为韧,赵韧。
赵韧满月后,已到深秋。
魏城侯梁阳病殁,托孤崔庆之,命他辅佐不足五岁的少主梁丘。崔庆之以辅弼名义频繁出入魏城侯官邸,仅半月便掌握了魏城雄兵。
子弱无权,易出权宦,魏城侯如此,渤京亦如此,唯独梁羡是个例外。
梁英寄名在辜皇后膝下,认为皇后嫡子,牒谱均从改动,七月上已立为太子。
虽为太子,梁英却没有一日养在梁羡眼前,无疑又是一个可怜虫。
秋分之日,梁羡如期往北郊祭地,临行前突感不适,遣衡山王代君祭祀。
衡山王只当他又犯懒,借故推脱,不疑有诈,当即带领臣工前往北郊。
帝王郊祭,仪式繁琐,衡山王行程仓促,也没忘带齐禁卫,但诸多事情到了眼前,还是免不了手忙脚乱。
既然代表帝王,禋祀由他主祭,衡山王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滋味,全程都如帝王般肃祗严整,一丝不苟。
燔柴升烟后,牲体和玉帛置在柴上焚烧,就在火势渐大的那一刻,凌空一支箭飞向燔柴,射落了一簇火,刹那间犹如雷天的火舌,划成一道火圈,烧燃了祭祀台,将衡山王及使者团团围在其中。
衡山王惊骇,拔腰上的剑才发觉祭祀不允佩剑,他这才发觉上当,急着往祭台下跳,四周已被大火蔓延,底下刀兵相接,文臣仓惶逃窜,禁卫自顾不暇,要救他也无计可施。
额上大汗如瀑,衡山王稍稍镇定下来,才发觉赵君湲那方的人均已不在。
赵君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他入瓮,衡山王眼睛充血,嘶声道:“赵君湲你这个逆贼,竟敢摆老夫一道,你......”
话还未说完,一支箭直直穿过胸腔,衡山王低头看,血已侵了出来,他颤着手要去拔,第二支箭又钉在胳膊上。
五十步外的缓坡之上,赵君湲持弓而立,第三支箭搭弓上弦,对一众大臣道:“衡山王私造冕服,意欲图谋不轨,赵某奉陛下之命,在此诛杀逆贼,尔等不从,便同逆贼一同剿灭。”
箭在弦上,绷作满月,他逆光而立,如神袛临凡,来拯救苍生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