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上位记(145)
炉子里木炭已经烧完一轮,又添了一轮, 这炉火才将燃旺, 外头已有说话声,不消片刻,婢女挑开帘子, “夫人, 府君到了。”
“让他进来。”
迦南眉头微皱, 掩不住的愤恨, 重新端正了坐姿, 赵君湲也从外头趋步进来。
到了她跟前, 恭恭敬敬地行大礼,口里道:“小婿无知, 如今自食其果, 悔不当初,厚颜来向母亲请罪。”
“谁是你母亲,宋国公别是忘了自己姓的什么。”
迦南目光淡淡扫过, 等他跪着,慢吞吞饮完一盏茶, 把茶杯重重一撴, 那双素日忧愁的双目隐隐透出一股威严, “宋国公作这副打扮,是在家翁面前唱苦肉计不成。”
屋内热气烘人,赵君湲眸中闪烁,端着袖子向她道:“山路崎岖难行,途中丢了细软,并非是君湲刻意为之。”
迦南冷笑道:“是很难行,这条路我儿犀娘走了两次,早已累了,好在她往后不必再走。”
说罢,也不看他脸色如何,唤人抬来小几,搁在他眼前。
几上笔墨现成,铺纸一张,上书和离。
“犀娘虽写过,到底不曾亲眼见到。这份由我拟定,你把签画上,从此两不相干。”
赵君湲手指用力,“我不会签。”
迦南也不急了,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要和他耗,“你不想断,那你休想再下山。”
山上是狄风的地盘,山下是朝廷大军,两条路无论哪条都不好走。迦南正是捏住了这点。
但她没想到的是,赵君湲这个人什么都敢搏,他宁可放弃狄家这方的生路,也不肯签。
迦南想了一会了,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才发觉这人的心机之深,嘴边勾起一抹讥笑,“我就说,你怎么都不肯离了犀娘,想来和她真的有情。嗬,原是肖想着家翁手头的势。”
赵君湲目光落在她脸上,“长公主身为犀娘母亲,替她出头是人之常情,但长公主不该否决我对犀娘的情意。”
“住口!”迦南嚯地站起身,疾步走到他面前,颤手指着他,“你口口声声对她有情有意,却一次次伤透了她。”
“犀娘自小捧在掌心,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只怪我这个母亲,从无主见,害了她终身。”
迦南深感后悔,捶着胸口,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脚底一个趔趄,人晕倒在地。
“长公主!”赵君湲急忙上前,半扶半抱地靠在怀里,高声唤人。
外间的人闻声进来,把窗开了缝隙,嬷嬷拿水来喂了两口。
迦南悠悠醒转,见着眼前的赵君湲,心里的气堵的慌,挣扎着坐起身。
嬷嬷扶过她重新坐下,迦南缓了缓,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人,自个就是气死,也要叫他写了。
就在她憋着这口恶气,打算和赵君湲耗着时,婢女从外面进来,耳语了几句,迦南目中一软,沉默了片刻,起身往外去了。
门一阖,接着落下沉闷的一声响,赵君湲去拉扯门,果然上了锁。
好在长公主心软,炉子没撤,不必受冻。
赵君湲自嘲地一笑,索性在那张竹榻坐下,把和离书揉成团掷到火里。
双手抱头,闭目了一会儿,沉静多时的隔壁忽然一片环佩玎玲,越来越远,似乎正往外去。
韫和?
赵君湲目中一亮,急忙站起来,门已锁,他便打开后窗跳出去。
隔壁已经没人,他一路寻出来,茫然四顾,满目的雪。
沿着眼前的路走,身后传来一道声,“府君留步。”
雪光刺目,赵君湲眯了眯眼,才认出是红蕖。
红蕖朝他跑了几步,把手里抱的布包塞到他手上,把气喘匀了道:“长公主在气头上,一时半刻难能消了,府君还是往狄家避一避罢。”
一定是韫和让她来的。
赵君湲一把抓住她的腕,疾言厉色道:“告诉我,犀娘在哪?”
他力气大,红蕖手腕被他捏得有些疼,“府君知道也没用,娘子不会来见您的。”
在赵君湲愣神的功夫,红蕖一把挣脱,急惶惶地跑走了。
赵君湲站在雪地里,攥着布包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他缓缓打开来,里面是一套略旧的衣裳......
目送赵君湲朝狄家行去,韫和拢紧了狐狸氅,抬步往回走。
红蕖扶着她,嘴里叹气,“娘子方才骗了公主出来,是为了府君罢。”
韫和目中只见淡漠,“我不想母亲因为我的事气坏了身子。”
春风一吹,雪开始融化,宁戈脱身出来,趁着月色上山。
在狄家见到赵君湲时,他正和狄风对饮,而狄融在风地里射草人。
走近了,才看进草人的身上写着赵君湲的名字。
狄融和他道:“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怜了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