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187)
如今皇帝又以长公主驸马这顶胡萝卜挂在前面作为诱惑。
敌军要开出怎样的条件,才能使张绣愿意抛在已经在朝廷谋下的前程地位,开关相迎呢?
这些利害关系,张绣其实并没有想得很清楚,只是当他谢恩完起身时,已经模模糊糊感觉到,他的确是想要好好守住潼关的。
他正低头思索,就听皇帝问伴驾的羽林郎,“孙权,你在南边长大,可曾见过黄河?这北地景色,比之江南如何?”
就见皇帝身后,一位方脸大口的少年出列笑道:“臣入长安路上已经见过一次了。不过再见一次,仍觉震撼。”
这少年便是孙坚第二嫡子,孙策弟弟,历史上东吴后来的掌权者孙权。
如今他虚岁也才十五岁,与皇帝乃是同岁。
去岁皇帝下诏,要天下名门之子,挑选勇健忠诚者,输送长安未央宫,为羽林郎。孙权所在,乃是帝国东南,路途遥远,是以今春方至。
“朕记得,你是在吴郡长大的?”
孙权喜笑道:“陛下真好记性,臣乃吴郡富阳人。”
刘协看向张绣,笑道:“你还没见过朕身边这位好儿郎吧?他的父亲你当知晓,乃是从前的讨逆将军孙文台(孙坚)。当初就是这孙文台,吓得董卓弃守洛阳城。他入城之后,祭祀汉室宗庙,清扫宫殿,修葺陵墓,是个难得忠勇的好将军。可惜天不假年。”
孙权的父亲孙坚,其实当初跟随了袁术,后来追击黄祖,又死于暗箭之下。
刘协这样说,显然是避讳了不妥之处,为孙权做面子。
张绣忙道久仰,又赞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孙权却想到当初接了朝廷诏令,即将启程前往长安之前那一夜,兄长孙策与他私下里说的话。
那时候兄长孙策已从袁术手中求回了一千原属父亲的兵马,渡长江攻破扬州刺史刘繇,派人将他与弟弟妹妹还有母亲接回来。他后来跟同伴在吴郡读书,突然得知朝廷发了诏令给兄长,却是要他往长安去做羽林郎,陪伴在刚刚亲政的皇帝身边。
兄弟两人私下说话,孙权奇道:“朝廷发诏之时,长兄恐怕还未取胜,既无兵马又无土地,朝廷怎么会想起咱们来?你看这诏书上写的,都是如袁绍之子这等著姓大族出身的少年。”
孙家虽然发迹之后,往上攀扯了孙武一脉的血统。但是直到孙坚十七八岁时,还在船上做力气活,与袁绍这等四世三公的大族比起来,根本不可能入了朝廷的眼。
孙策握着他的手,低声道:“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从前你年纪小,不好叫你知道。如今既然皇帝要你去长安,那就是没有忘了父亲。我也是在父亲死后,才从母亲口中听闻父亲入洛阳后的事情……”
“当初父亲入洛阳之后,曾在一口井中找到皇帝留下来的书信和信物。”孙策没有把“玉玺”两个字说出口,毕竟孙权年纪还小,此去长安,一入宫廷,身边又都是聪明人,恐怕他露了痕迹。
孙权一愣,道:“就是如今这个皇帝?”
孙策道:“就是当今陛下。”
“可当初他才几岁?”孙权想了一想,父亲入洛阳,他虽未曾亲见,却从母亲口中听说了无数次,“陛下那时候就知道父亲?特意给父亲留下的书信和信物?”
孙策摇头,道:“这些都是父亲身边的亲信转述给母亲,母亲待我长大后又告诉我的。据说当时皇帝并不知道第一个入洛阳的将军会是谁,那时候车驾已然西行,洛阳城早已空了。但是皇帝留了两个信重之人下来,要他们暗中观察,若是入城的将军尊崇汉室,祭拜汉室陵墓,便叫他二人引来人取得书信与信物。否则,若是再来一个如当初董卓一般的逆贼,这信物贵重,自然不能落入贼人之手。”
孙权道:“究竟是什么信物?”
“兹事体大,如今却还不能告诉你。待你到了长安,皇帝若觉得你该知道,自会同你提起。”孙策道:“你只需记着,咱们家与皇帝原还有这样一番渊源。父亲原本看了书信,大为动容,意图荡清洛阳周边,迎皇帝回去的。谁知道后来为袁术驱使,父亲用粮受其节制,最后在林中死于黄祖部将暗箭之下……”他攥紧了拳头,“袁术不思为咱们父亲报仇,这些年来蚕食父亲旧部,占据了父亲打下来的地盘。当初我往袁术处借兵,受了多少磋磨。他给我这不足一千人,原是打量着我不能成事的,只当是打发了乞儿。”他冷笑一声,“这却是小瞧了我。”
孙权仰头望着兄长。
孙策收起冷笑,顿了顿又道:“所以你去长安,辅佐皇帝,也算是圆了父亲的夙愿。况且有此渊源在,想来陛下不至薄待于你。再者这诏书上写明了只是两年。待你回来,且看哥哥给你打下的地盘——吴郡是咱们老家,是非占不可的。另有会稽与丹阳,也是紧要的地方。这等乱世之中,若是没有自家的一块地盘,终日奔逃,如何使得?”他与孙权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是相貌却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