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相后我做了旧情人的奴+番外(159)
他身上始终飘着股甜腻腻的安神香味道,小时候秦桥对此颇有微词,觉着她皇帝阿爸那么威武的一个人,不好用这么娘的香;
要到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先帝那时候身体就不太好了,若不用安神香时时镇着,头疼得连话都说不出。
那时候皇家最小的儿子还是瓷如意,他比秦桥小两岁,像个尾巴似的跟在秦桥后边,没人教他,有一天他突然在家宴上叫了秦桥一声“姐姐”。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太子殿下在一片安静中温和地开口说:“挺好的,咱们家总算不都是皮猴子了。”
皇帝“嗯”了一声:“我女儿比你们几个废物都强,明天跟爹去西暖阁听讲。”
白捡了一个妹妹,众皇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都挖空了箱底给秦桥“见面礼”;就这样,在瓷氏皇族的内部,秦桥便算是名正言顺地入伙了。
哥哥们虽然各有脾性,对秦桥却是如出一辙地惯着,从太子这位长兄以身作则开始,对秦桥是要西风不给东风,要云彩不给月亮,以至于当少女秦桥对小国公爷起了贼心的时候,几位皇子轮番跑去太学敲打这位走了狗屎运的准妹夫。
有时候秦桥会莫名其妙地发现庸宴身上带着伤,问也不说谁打的,只朝她傻笑。
时光在她梦境里流水般飞过,恍惚间是她和嫂嫂一起出门的花朝节,她被庸宴提着领子扔到江蕊的船上。
江蕊她老爹江法那时候还没现在这么招人恨,他让江蕊把秦桥带回了江家修养,这一天的晚些时候,庸宴上江家的门来接她了。
梦境里,秦桥隐约觉着,这时候来接自己的人好像不应该是他。
所以她问:“我嫂嫂呢?”
少年庸宴穿着一身青色的常服,已隐隐现出属于男人的可靠:“太子妃遇刺去世了。”
秦桥要跑去港口,被少年庸宴拦下扣在怀里:“秦桥,听话。”
秦桥说:“不对,不对,有大哥在,怎么可能让嫂嫂受伤?我哥呢?”
那像是庸宴的声音,又好像不是,重重叠叠的,眼前的人一下子成了穿着太学衣裳的瓷学,眼圈通红,手里拿着一道明黄的圣旨,站在妙都城外对她吼道:
“太子哥哥死了!死在东肃人手里了!”
秦桥看见那个十几岁的自己把圣旨摔在地上:“你让开!我要进宫见陛下!”
瓷学从马上跳下来,死死抱住她:
“你听我一次,拿着这道旨意去给殿下守陵。”
秦桥不管不顾地要挣开,疯了般又哭又叫:“然后呢?他把四哥派去战场上做什么?大哥二哥死了还不够,是不是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搭上才肯罢休?!他在做什么,他为什么不来?难道让我哥魂散在血肉场里,走的时候也看不见亲生父亲吗?!”
“秦桥,秦桥,”瓷学眼里也都是泪水,几乎是哭着哀求道:“太子殿下的灵柩已经到了,但是今天是徐妃娘娘的产期,你们家最小的弟弟出生了。”
秦桥气得笑了,怎么,多了个小儿子,便可以放任大儿子孤孤单单地死吗?
她挣扎不休,最后是庸宴来了。
庸宴叫了一声桥桥,她便扑在他怀里安静地大哭起来。
少年庸宴说:“你嫂嫂还在皇陵等着,这就启程,我陪你去。”
你陪我,你怎么陪我?
她看见自己木然地跪在祠堂里,耳边一声接着一声,四哥走了,五哥走了,最爱笑的六哥也走了,最后是天天跟在后边叫她姐姐的瓷如意。
出征时瓷如意还不到二十,因为他出生的时候,太后和先帝都觉着这就是最后一个孩子了,就始终把他当小孩养着,只给了个小名叫如意。
谁能想到皇室最后打空了,打得将如意也逼上了战场。这个小儿子没让先帝失望,他一手把着大荆国门,生生在东肃的绝对实力下抗了四年。
四年之后,督察院首秦桥,在内阁收到了他的死讯。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用哭叫来发泄情绪的小女孩了,收到消息那天,她和先帝并排站在流水淙淙的御花园里。
秦桥:“三哥你不放心,阿愿又太小了,我去吧。”
那时先帝的脊背还是挺拔的,只是已经瘦得不像样子。他听了这话,却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你和庸家的小子怎么样了?”
秦桥忘了当时自己如何回答,只记得说是挺好的一类的话。
“哦,”先帝说:“想去他们家当国公夫人吗?”
梦里的秦桥警醒起来。
这么快就到了这一天吗?
先帝没有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说:“阿房啊,你这些哥哥走了,你觉着他们心里有怨气吗?”
秦桥说不知道。
先帝又说:“没有的。我瓷家的儿子,除非他自己选了这条路,否则我不会逼迫他们非要做选择。我是他们的老子,但老子也不能替儿子做主。因此他们走了自己的道,我心里虽然痛,却也替他们觉着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