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是我的夫君(2)
这个匆匆出现的爹爹,又匆匆离开,周蔻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坐下来好好整理思绪。
娘亲是上个月初七没的,在这之前已经吃了有几年的药,身子一直不见好,她们孤儿寡母的,一直生活在蜀地,难免有人惦记起来,好几回当地的恶霸流痞都上门来赤裸裸的调戏周蔻,娘亲日日为她担心,生怕自己熬不住哪一日没了,周蔻这朵小娇花就要落到那等人手里。
其实也怨不得她娘操心,周蔻打从生下来就被保护的太好了,母女俩日子虽不富足,但该有的从来没有缺过她,娘亲教她诗书礼仪,画眉点唇,还花了重金聘师来教琴乐。
周蔻长到及笄,仍是纯洁如一张白纸,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风雨都让她娘挡了,哪一日她娘若倒下,周蔻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所以临走前,她娘到底还是把她的身世说了出来,原来她竟然是当朝太傅的私生女,多年前周擎因公去蜀地驻留了数月,在那里认识了周蔻的娘亲,蜀地女子热情泼辣,民风淳朴,周擎隐瞒了自己已有家室的事情,和周蔻的娘亲做了数月的夫妻,到要走的那一日,才将事情全盘托出,想把她带回京城去。
她娘虽是一介弱女子,但也知荣辱,懂礼节,哪里会甘愿做小,将周擎连骂带打赶了出去,结果没过几日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干脆把孩子生了下来,独自带大。
周蔻的娘亲对周擎是存着恨意的,若非身子不济,要为女儿的日后筹谋,她宁愿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带到棺材里去,可周蔻还那么小,那么单纯,周擎就算再混蛋,到底能照顾好女儿的今后。
娘亲死后,周蔻替她收殓了尸骨,立碑超度,然后带着两身衣裳和一些盘缠,拿着信物就从蜀地到京城来了。
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头,挨了几次骗,但周蔻好像运气不错,安安稳稳走到了京城,还将信物安全转交到了周擎手上。
这算是完成娘亲的嘱托了吧,周蔻呼了一口气,开始打量起这个陌生的地方。
一套雕花楠木金丝边的桌椅,杜鹃啼春的落地罩,隔断内室的帘子是用一颗颗水晶珠子串起来的,风一吹,就能听到清脆伶仃的碰撞声,多宝柜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瓷瓶,有大有小,有扁有圆,冰裂纹的,釉里红的,斗彩的,珐琅的,上头绘花描字,个个价值不菲。
周蔻不禁暗暗感叹这周家可太有钱了,周家又那么大,宝贝东西又怎么会少。
她一向对钱没什么概念,只知一碗龙须面十文,一份栗子糕二十文,住一间客栈一天要五十文,这只瓷瓶最起码能买几百份栗子糕吧。
这以后就是她的家了,刚刚爹爹对她嘘寒问暖,应该很关心她,这样就好了,来之前她还怕爹爹看不上她呢,看样子是自己将人都想的太坏了,那可是她的亲爹爹,怎么会对她不好。
她顿时安心了不少,看见桌子上摆着几碟小点心,便用手捻了一块吃。
可谁知这糕点刚拿起来就碎了,掉在桌上撒的到处都是,周蔻忙解了帕子去擦,这个时候门口发出了一声轻笑,她一抬头,看见那美妇人带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瓜子脸单凤眼的绿衣少女进来。
那笑,就是从那绿衣少女口中发出的。
周蔻起身,有些拘谨,不知该喊她什么,爹爹走之前交代说是‘吴小娘’,那她也应该跟着喊‘吴小娘’吧。
她便轻轻柔柔叫了句:“吴小娘好。”
结果那美妇人和绿衣少女面色大变,绿衣少女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你喊什么呢!你要叫夫人!”
周蔻觉得奇怪,爹爹叫她‘吴小娘’,那不应该是个妾室吗,妾室怎么能称呼为夫人呢?
可这两人看上去好像很生气,难道是京城的规矩不一样,周蔻又福了福身,改口干巴巴道:“夫人好。”
这回周吴氏才面色稍霁,轻嗯一声,态度和之前大不相同。
她扫了一眼桌上的残屑,曼声道:“蔻姑娘,这水晶糕可不是用手捏的,要这样——”周吴氏边说,用碟子旁的一只精美的小银夹,整个慢慢夹起来,再放入口中,“这不是外头粗制滥造的糕点,是御供的皇家吃食,下回若是再拿手,恐怕要叫外面的人笑话我们太傅府的姑娘,是乡野间出来的粗鄙农妇。”
周郁接话道:“蔻妹妹本来就是乡野里出来的,娘亲忘了?”她捂嘴直笑,“恐怕还吃不惯咱们京城的好东西呢!”
周蔻本能地皱了皱眉头,她能感觉到二人对自己并没有善意,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头一回见面,就要这样针对自己。
娘亲说过,当她碍着别人的路了,别人就会讨厌自己,但她又碍着什么什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