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张近微(136)
他语气凉薄,真正地给她展现了另一面,张近微从未碰触的过的部分。他和她,从来都不是一个阶层,爱情算什么?她忽然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这些天,单知非对她包容地过分,几乎像个溺爱孩子的父亲,张近微当然清楚人是多面的,就像她自己,急了也会暗地里说些脏话,这绝对和她美丽文静外表不符合。
看她只是忽闪眼睛,单知非松手,他明明白白告诉她:
“我也是有脾气的,不是只有你有自尊心。我希望,在工作上如果你不能给我什么帮助,至少,不要指手画脚。如果你对我的做事原则只有抱怨和指责,我会很难受。”
不能给他什么帮助……张近微本就混沌的思绪,倏地被打断,她那可怜的自尊心果然受不了了,她耳朵痛,五官便跟着有了变化,他再张嘴,张近微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脸都变得疼,像冷冷的冰雹射下来,强烈的自尊心又驱使着她大脑飞速运转: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耳朵有毛病,我不要他同情。
耳鸣开始持续,她脸色苍白,越是想听清他说的什么,越听不清,因为听不到她没办法有效组织语言,张近微处在巨大而无声的煎熬中。
世界像只有某种频率稳定的噪音。
所以是变相的无声。
单知非终于发觉她的异样,反复念她名字,张近微都是那种被梦魇住一样的表情,没有回应,只迷茫而空洞地望着他,她不说话了,也不再跟他争吵。
单知非只好一遍又一遍温柔的,耐心地喊“近微”,同时,他握住她冰冷的手,在唇边不断亲吻着,摩挲着。
终于,她慢慢听到有人喊她名字,由远到近,由模糊到清晰,张近微觉得喉咙里像灌满了碎玻璃,一开口,是那种带血的疼:
“我想回我自己的住处。”
“自己的住处”咬很重,好像这么说,能让自己更有尊严一点。
她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单知非想帮她撩下头发,张近微躲开了,她低下头,声音挫败:“我觉得,其实我们……就这样好了。”
“什么叫就这样好了?”单知非又来了怒气,他强压着,“我刚才,确实有点生气,你知道,我最在乎你对我的看法了,你那么说我,我也要脸的。”
他额头不觉沁出了汗,心口那股躁意越来越重,单知非逼自己深呼吸,他说:“我道歉,为我说的每一句让你不舒服的话,我知道你是个很单纯很正直的女孩子,你指责我,有你的思考角度,一点闲的后续,我以后再跟你细说好吗?你先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张近微还是没反应,她早哭了。
“好吧,你生我的气也可以,”单知非干涩地说,“别回去,我一直在上海等你回来,你看,我们都没坐下一起吃饭。”
她的确是最让他头疼的一个女朋友。
单知非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她不说话,就是对他最大的折磨,她无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要这么静静站在自己面前,他就会服软。
“近微?”他把她下巴抬起来,眼泪触到掌心,他的手立刻被十年前一模一样的感觉包围,特别真实,单知非一下难抑心中那股伤痛,他失控地把她抱怀里,不再像十年前,只能压抑。
“我对你来说,是无用的……”张近微语调虚弱而悲伤,她伏在他胸口,依旧是个抗拒的姿态,两手抵着,不让自己的脸碰到他的胸膛,她是个非常非常可悲的胆小鬼,她知道从小就没人需要她,她多余。
如果他没有重新出现,张近微会以为自己忘了过去。
单知非立刻明白了是哪句话伤到她,他眉心直跳,低头狠狠亲了亲她的发顶:“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无用的。我高中时,就想我以后要娶张近微做我的妻子,这个想法,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我爱你。”他低低地告白。
张近微闭着眼,她停顿会儿,仿佛是在消化“我爱你”三个字,许久后,她轻轻展开手,挪到他后背,单知非穿着薄毛衣,人清俊而沉默,他又说,“我爱你张近微。”
她“嗯”了声,回答他:“我知道了。”
单知非便慢慢放开她,两人坐一起吃饭,他活跃下气氛,清清嗓音,介绍自己做的几道菜。
但是,张近微似乎心神不定,依旧恍惚,她在想自己的耳朵到底怎么回事,好的时候就像什么毛病都没有,一受刺激,就嗡嗡嗡响个不停,得好半天才能回到现实中来。
不止如此,她发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自己患得患失,变得更加敏感脆弱。
这不对,这绝不是她想看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