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宫里来人寻你。娘子,圣人和成王殿下听说世子在此处,召老爷和娘子一同入宫呢。”
蔺承佑调匀呼吸,清清嗓子道:“知道了。”
滕玉意也勉强稳住心神:“那就准备进宫的衣裳吧。”
脚步声很快远去。
房里,两人相对着脸红。
等到脸不那么烫了,滕玉意想起自己吻他的初衷,用手摸摸蔺承佑的眼睛,期盼地问:“怎么样?”
蔺承佑摘下自己的布条。
滕玉意屏住呼吸。
嘴唇被她咬破了,论理到这一步蛊虫该有松动了。
但面前仍是一片黑暗。
默片刻,蔺承佑笑笑:“好像还是不成。”
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觉得自己复明不复明都无所谓。
滕玉意却失望到无以复加,都这样做了为何还是不能解蛊,唯恐蔺承佑心里难过,忙帮他把布条重新覆上去:“听说蛊虫不是一日之内发作的,那么解蛊也该有些日子,不着急,兴许过些日子就自发好了。”
说着欲扶他着的胳膊站起,蔺承佑却忽道:“阿玉,假如我一辈子都复明不了怎么办?”
这话让滕玉意的胸口仿佛遭了一记猛锤,不为别的,只为蔺承佑语调里的一丝怅然。
她重新捧住住他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低低地说:“那我就当你的眼睛。你护我那么多回,往后该轮到我护你了。你想去查案,我就陪你查案,你想去捉妖,我就同你捉妖。”
有她在,才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蔺承佑反手扣住她的手静静听着,那是他的玫瑰,无论何地,无论何境,只要她绽放,他的眼中心中就再也容不下旁物。
有这一句,胜过一切。默然许久,他在她额头上涩然落下一吻:“好。”
***
宫里热闹非凡。
除了圣人和皇后、成王夫妇、太子和二皇子,还来了好些滕玉意之前没见过的生面孔。
圣人走下御座,亲手搀扶滕绍。滕绍放下拐杖纳头便拜,却被一旁的成王挽住了胳膊。
成王妃把滕玉意拉到一旁,不过数月未见,竟恍如隔世,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言语的分量太轻,最后只唏嘘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滕玉意红着眼睛逐一向长辈们磕头。
蔺承佑无法视物,阿双和阿芝便热络地帮滕玉意做介绍。
那边,那位模样俊雅的中年男子是蔺承佑的舅父瞿子誉,而那位眉眼柔和的美貌贵妇则是蔺承佑的舅母王应宁。说起来,王应宁与滕玉意的母亲还算是同一支的族亲。
上首是蔺承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还有几位姿态清贵的少年男女,是蔺承佑的表弟表妹。
瞿家人看到蔺承佑现在的模样,无一不露出震撼和心疼的神色。
一瞬间,所有人都围拢了过来。
滕玉意稍稍退到一旁,瞿家长辈对蔺承佑的关怀是刻在骨子里的,只一眼就让人心中发暖。
在接下来成王妃和皇后等人的交谈中,滕玉意知道了几月前蔺承佑帮她招魂用的是佛家鬼舍利,此物与佛家高僧坐化后留下的舍利子不同,是修罗道厉鬼放下心中魔念后留下的残迹,故被称为鬼舍利子。
鬼舍利子出自修罗道魔物,介乎阴阳之间,本是不祥之物,但一旦用来招魂比任何玄门阵法都有用,只是百年间少有魔物肯放下执念,以清虚子和缘觉之高龄,迄今为止也只见过两回鬼舍利。
一枚是二十多年前被迫成为大煞“女宿”的圣人亡母蕙妃留下的。
其中一半没入了圣人体内,另一半没入了成王体内,此后二十年,此物一直帮着自己的亲儿绵绵不断克化体内残毒。
另一枚,则是耐重被大隐寺众高僧点化后留下的那枚黑舍利了。
耐重被降服之后,那枚黑舍利一直供在大隐寺。
飞天夜叉不怕别物,就怕万鬼之王耐重。蔺承佑便是利用这枚鬼舍利子启动了灵飞六甲阵,一下子打通了阴阳两道。
正所谓“出生死之津梁”,冥间鬼物畏于耐重的余威,不得不将滕玉意四散的魂魄一一叼还。说来也巧,当初众人能顺利降服耐重,滕玉意也算占了一份功劳,小涯所说的“除妖攒功德”,或许并不一味指斩杀妖魔,而是在与魔物打交道的过程中,利用智慧和毅力为自己将来渡厄留下一线生机。
但蔺承佑也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亏得命格贵重福大命大,方不至于重病不起。
滕玉意边听边默默望着蔺承佑,这时坐在上首的清虚子到底捱不住了:“如何?”
这话既是问徒孙也是问滕玉意。
四下里一静,大伙的目光齐刷刷落到蔺承佑的面上。
蔺承佑“迎着”众人关切的视线,默了默,坦然道:“我……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