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债(205)
“皇上?”
鸾心闻言,觉得匪夷所思,自她嫁来北境,虽说统共没见过阮溯几次。
可这位国君待她虽不能说多加恩宠,可是待她的和气是加倍的。
尤其那私宅瑰聍小筑,虽说是母亲的旧日居所,可也只是当年她借居的地方罢了,阮溯甚至还没见到他这个儿媳就将这宅邸赐给了她。
比起鸾心在她那皇后婆婆那里得到的礼遇,这位国君公公可大方多了。
“我那老父亲,自把我生出来的之后就没敢只把我当儿子,怕我弱,又怕我太强,怕我狂,更怕我颓。”
阮沛见鸾心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好一会儿又渗出一丝一闪而过的苦笑道:
“如今他老人家白日里怕我把侧千姑姑的女儿当烫手的包袱,累了就扔了,夜里又怕我把她女儿当得利的筹码,利来交易,祸来挡杀。”
阮沛讲到这儿别过头深深地瞧了一眼鸾心,见她忽地一愣,复又猛然低垂了目光,遮掩自己的神色,让人瞧不清变化。
这是位曾经多么骄傲的女子啊,
阮沛想起第一次跟她面对面,她在烬爻的铺子里,一脸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洒脱劲儿,不自量力地在他面前施展武艺,那柄还没开锋的软剑雪烟,在她手里倒像是一柄用来施礼作舞的仙杖。
那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雪烟开锋的剑气中时,他却好整以暇地反复瞧着眼前的男装的女子,莫名得了一并认他做主人的软剑。
他倒是不在意,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这女子竟坐到了他的婚床上,大红色的嫁衣里是他还触碰不得倾城之色。
如今鸾心嫁给他之后,那抹傲人的清高都被长辈们纠葛不清的过往和自己身世带来的无可奈何,磨得泛黄了,有了颓色。
阮沛有些心疼,轻轻将鸾心的双手合在了掌心,低垂着自己的目光,没去往她眸子里看,她现在怕跟他对视,他明白,阮沛只是将嘴唇落到她的手背上。
“别跟我那老父亲想到一处去好吗?我是你的意外,你胡乱猜想揣测的都不是意外。你也是我的意外,我没法去刻意安排我意外。皇子的故事,公主的故事已经够千篇一律了,我们一起去品品意外来去的模样,别去想意外的起因,别去猜意外的结果,鸾心,这么累,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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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将至,北境的百姓忙着筹备年货过年,还来不及将北境朝廷这场年节前突如其来的官场变化反复琢磨透彻,妄议朝政的舌根还没嚼到位的时候,跟寻常百姓距离更近,关系更密切的映天市井就有了新一重变化。
一个名叫“丰泰“的票号,在离除夕三天的时候开张了,整两层崭新宽阔店面,开张当日相当热闹。
虽说票号的杨老板自称是举家迁徙到北境来的南烟寻常生意人,可开张当日前来贺喜的生意场上的朋友络绎不绝,敲锣打鼓,燃炮唱曲儿的热闹一直从清早持续到正午过后。
“你说这杨老板什么来头啊,一个异国他乡之人,竟能在映天倒腾票号这等大买卖?”
“他说他是南烟人,你就信了?票号这门营生,没在映天城有足够的根基背后没个达官显贵能开张?映天府衙对票号的买卖管制颇严,我倒是听说好些游历四国倒腾跨国买卖的殷商巨贾,都很难在异国经营票号的营生,这杨老板虽说一嘴南烟口音,可绝对跟北境的某个贵人关系匪浅,根基深厚着呢。”
“呵……人丰泰票号哪儿来的,怎么来的,跟我们这等人有一文钱关系?自己拾掇好自己身前这一亩三分地吧,明年过年的时候我等也能攒够钱,往这票号存点养老的银钱,老来有点利钱可用,就心满意足啦。”
三个街边的小摊贩,将手伸进袖口里,一嘴的热气,边打着寒颤,边哆哆嗦嗦地闲聊。
三人远远地往票号门店里望去,正好能瞧见票号里华贵的装潢。
三人啧啧啧地赞叹了几声,叹息票号营生真真是多利多福。
票号的顶层是老板的私人宅寓,此刻内室燃了炭火,票号真正的老板夜鸾心,膝盖上放了暖手的香炉,正在喝茶看账本。
票号开张的事宜早就准备妥帖了,就差映天府衙的一纸文碟,鸾心正琢磨着怎么办的时候,京兆府尹竟然换成了韦敬,韦敛和韦敏的父亲。
朝廷政令颁布的第二日,鸾心就收到了阮沛差人直接送到杨掌柜手中的准营文碟。
丰泰票号开张的第二天,就接了一个北境北边来的一个姓“马”的商帮的存金,商帮的主理人马老板带来的存根,明账三十万两,暗账三千万两。
经营票号多年的杨叔瞧着两份式样相同,存金却差额惊人的存根,纵是有多年的管事儿经验,也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