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债(203)
“父皇忧心了,儿臣怎么会倒?父皇都把夜鸾心嫁给儿臣了,儿臣怎么能倒?”
阮沛忍痛咬了咬牙,用力立直脊背。
“你估摸着你这么对王家,你母亲就只念着韬光养晦?就不心疼娘家,你那舅舅就不作他想?王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骆驼但凡还有一口气可喘,站起来也能给你一脚!那时候王家乔家轮着折腾你,我看你不倒也站不稳了!你别忘了,王家没了你,还有你亲弟弟!韦家当年是谁的人?嗯?你紧着扶持韦家,当心临到头反咬你一口,你这个小畜生不死也残!”
“儿臣怕死怕残,怕被踹怕折腾,所以这不累了吗,这几日儿臣的宰相舅舅,指挥使表兄都忙得很,可他们虽忙却不累,京兆尹陶元虽难逃左迁,可东面的地方都司向来是个肥差,乔家拔了一根掌权的毛出来,可得了一头掌财的牛,乔国公明早还会亲自杵拐进宫谢恩呢。”
两父子终于说到了重点,阮溯哼了好几声,等着阮沛开口,阮沛心想打也打了,撂橛子也撂了,该谈条件了,道:
“如此,父皇赏韦家人一个京兆尹的位置坐坐?若是韦家还还有鬼,也得把鬼先放出来才好打。”
阮溯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外间早就下起了鹅毛大雪,还侯原地的李全,急忙小跑到祠堂外,伺候阮溯披上披风,吩咐小太监们赶紧撑伞。
“主子。”李全道。
“去宣旨吧。”
阮溯深呼吸闭了闭眼,大步向御书房方向走去。
李全带着三俩小太监,掏出袖中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往前朝而去,边走还不忘吩咐一旁的小太监道:
“差人在祠堂外候着,赶紧让人把预备好的衣服和这东西给沛王递进去。”
李全抽出袖中的一个瓷瓶,心里感叹道,多少年了,阮溯遇到棘手的政事,总要把阮沛给教训踏实了,才让人颁布政令,可两父子明明时常是同样想法。
他一个伺候国君多年的老太监也不明白这让人迷惑的路数。
夜鸾心觉的阮沛是把她当做六王府的家生医女了,消失了好几日,阮沛却好不脚生地踏进鸾心卧房,也不搭理旁人,径直就俯卧在了鸾心的床上。
这样一摊死尸烂肉的样子,鸾心是熟悉的,阮沛身上的药味儿掺杂的血腥味,鸾心就更熟了,这厮怎么又惹了伤病回来。
鸾心见他闭眼俯卧,顺手就拿了一把剪刀,将他的衣衫从后背剪开,后背的皮开肉绽的伤痕触目惊心,这厮上过药了,鸾心触了触伤口上残留的药膏,闻了闻,还是尚好的伤药,这回这算轻伤,鸾心揭过一帮的芦花被,将阮沛的下半身盖好。
“你别想着韦家人坐上了京兆尹的位置,你就能让韦敛想办法带你去看皖荨。”阮沛突然道。
鸾心一愣。
“我……”
鸾心一愣,她没想到自己心事又被阮沛猜中了。
“寻鲜海产不是一般的铺子,老板更不是简单人物,你让他呆着,尤其这几日。”
鸾心对“这几日”这三个字无端端敏感起来,她心提到嗓子眼了,生怕阮再次抛出那个除夕后就作废的问题。
“夜鸾心,活到现在,你的日子发生过意外吗?”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鸾心紧张到微汗的时候,阮沛突然话风一转。
还不等鸾心回答,阮沛侧过脸,右脸压在枕头上,斜眼瞧鸾瞧她,笑了,鸾心忽然觉得这人今天不对劲,居然给她看了一抹苦笑,这人啥样的笑都有过,苦笑吗?
“你嫁到北境来,就是个意外吧。”
阮沛自问自答。
鸾心闻言一时语塞,心里也是一轮自问自答,意外吗?当然意外。
“我本无甚意外,如今的日子,我晓事儿的时候就能料到,无非就是北境皇室嫡子,在朝廷的暗流涌动中,于权谋政事中必须得独树一帜。别人看来做到如此是为了皇位,与我其实首先是保命多一点,嫡亲王的位置是非权即死的位置,我早不意外。”
“我的意外是你。”
阮沛悠悠一声,鸾心闻言心跳地快要蹦出来,呼吸凌乱到此生唯有。
阮沛感觉到了鸾心紊乱的呼吸声,好一会儿也不见她搭话,抬头瞧她。
“你怎么一副又被我调戏到了的表情?”
阮沛似笑非笑,顿了顿,恍然大悟道:
“该不会等着本王的寸心略表吧。”
阮沛见鸾心舒一口气平静下来的样子,甩过来一个白眼,接着道:
“这会儿说话的是公事公办的北境六王,咱俩小夫妻的私房话我早讲一箩筐了,也没见你像今日这般受用啊。”
鸾心没想到这厮还知道自己自带好几副面孔啊,鸾心心里一阵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