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炤炤(63)
梁宸红着脸,都快闷到碗中去了,惹得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梁宸的性子,初以为她是个蛮横的小丫头,实则相处过后是独一份的率真。
☆、槐花雨
我俩在坊间拐了好几个弯儿,“王府”的匾额这才出现在眼前。“我打探过了,她家的槐花是长得最好的。”我猫着身子,朝着身后的梁宸窃声。
青石板上无多少行人,我和她藏身于拐角处探头打量。王府的府门前立着两个门童,台阶下正有人扫着地,两侧的石狮子倒有几分威严。
“阿姊,你和这家人认识么?”梁宸见我探出身子要走,急忙拉住了我的衣裳。
我伸出手让她小声些,笑道,“不光认识,她还知晓我要来摘她府上的槐花,不过,我没告诉她具体哪天来。”。
薛府与王府素无交集,我也万不可能为了摘槐花亲自再去王府一趟,要说什么呢?王大人,我想摘您府上的槐花?那定是不能的。
我想起王陵之那张皱起的脸,忍住笑意,“若今日是她瞧见应该没事儿,咳,可惜你没见过她,她也是个有趣的。”。
梁宸一戳我的背,下巴朝前顶了顶,“阿姊你瞧,那是不是你的贺齐朗?旁边还有一个小丫头呢。”。她眼里含了笑,看戏般瞧着我。
我转头一望,前头两个月白短衫的“小公子”正是贺齐朗和浮杉。如此看来,把信件交给阿福去传达是明智的。
“旁边那位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浮杉,贺齐朗的小妹。你说这世上之事巧不巧,我在扬州城便说了要领你来认识他俩,如今果真见到了。”我说罢便转头一瞥,梁宸那个小丫头,早跑到了浮杉跟前去搭话。
为了摘槐花又不被王府里的小侍卫发现,梁宸和浮杉特意还准备了一套子的计划。我去摘,浮杉望风,梁宸在旁边收槐花,贺齐朗在下便接应我们。
两个鬼机灵,能顶半边天。
我们选了一个隐秘的角落,贺齐朗去瞧了四处无人,便把我俩送了上去。梁宸闭了闭眼,上去时只抓住我的胳膊不撒手。
我瞧着这处的槐树枝茂密的已伸出墙角好多,淡黄小小的一朵朵聚在一起,叶子嫩绿,清香扑鼻。我一面摘,梁宸一面接。她开始虚着眼,此时倒也不怕,在一旁也摘的欢快。
我瞧梁宸的摘法也甚为好玩,抓住一枝便不撒手,往怀一侧便开始拽。“你小心些,别摔下去。”我有些担心,她手下也不停,“不会,我手下有定数。”。
语罢她便一撒手,连着枝的几束槐花洒落下来,淋了她一头。其余的顺着墙角便飘了下去,贺齐朗冷不丁一声,“你们在干什么?槐花雨么?”。
我低头去瞧了瞧贺齐朗,头上和衣襟前沾着些槐花,他用手轻捻了领角的下来,仰头瞧我的那瞬竟有些倜傥。
“好啦,我看我们摘得差不多了。”梁宸把袍角松开让我瞅,已经是满满当当。“谁?谁在哪儿?”一个侍卫凑了在墙内的树下来,透过槐树枝桠朝墙头瞧着。
梁宸急忙噤声,我让她先从墙角跳了下去。“快下来,府里出来人了!”浮杉在下面轻声喊着,语调急促。
王陵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撤了撤了,方才墙角有只猫,许是帮我捉耗子呢,好几只大耗子,你们都赶紧找找。”。
方才那侍卫开了口,“小姐,我分明瞧见...”。王陵之有些不耐烦,话语声愈发大,“是什么是,赶紧去给我抓耗子,若跑进房里饶不了你们。”。
我纵身一跳,拉着梁宸和贺齐朗便开始跑。浮杉在旁边急急的追,贺齐朗拉过她,用臂膀夹着,也跑了好远。
直到离了王府好远,我们才停下,梁宸兜着槐花的袍角一直用一边手捏着,一点儿也没散开。我们四人互相望望,长舒一口气,不由大笑。
贺齐朗的发鬓间还留着些许花瓣,像是刚才那场槐花雨后的独有馈赠。
长安槐花一场雨,低眉展颜绕指柔。
☆、暗思量
天气渐转炎,空气中已有一阵热浪,堂外阶前的草不觉间长了好深。
今日大晴,讲学的博士正悠哉游哉的念着“君子食无求饱”。他终于换去了一袭浅灰的袍子,一身青绿看的人清凉。
我撑着脸有些无聊,隐约不散的热气惹得人烦躁,直起身子来,正瞧见一侧的王陵之昏昏欲睡。
今年的堂学也进行了少半,日子在辗转间悄然流逝。我转头正准备拾起笔,才发觉宣纸上已画了好些圈圈点点,掰指算来,距梁宸离开长安城的时日已过近月。
梁宸抱着波波去过望春楼,向店小二提名要买石冻春,店小二见她年纪不大,死活不卖给她,说这石冻春是能醉人的。她转而又拉着鸣翠直奔回香坊,点了我从前说的几款小食。她带着些软糯的扬州口音,因记不清那些名字的缘故,向老板比划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