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随意梳理了一下,头上簪了几朵简单的花,衣服也不是新的,胭脂水粉抹了薄薄一层,自楼上被龟奴背下,等进了轿子放下帘幕,看见妈妈那懊恼的眼神。
喜儿知道这回回来不是被张大人折磨到半死,也要被妈妈骂得狗血淋头,她就是图一时的快活,后面的事情不作想。
这就是她的脾气。
轿子慢悠悠上路,轿夫抬得这个轿子颠簸不已,喜儿在轿子里面跟着摇晃,不时撞到,一路走得无比难受。
“你们走稳点不成么?跟没吃饭一样,”喜儿掀开帘子破口就骂,却看眼前场景,越发觉得诡异。
这路是山路,往后山林子里走去,两边的草都要没过人腰了,而前头的两个轿夫跟没有看到一样,径直往前。
天色已暗,太阳落到了西山后面,天边还没出现月亮,在昏暗时候,就看见远处幽幽闪过的光,好似鬼火。
喜儿猛的坐回轿子里,胸腔内那颗心脏跳得迅猛,急得都要发疼,她当场乱了神,一股脑的喊观音菩萨玉皇大帝保佑。
她是撞了什么邪了?也没听说哪位姐儿出去走是见鬼的。
轿子摇着晃着,喜儿觉得自己在往地府里去,吓出了一身汗。
轿子在晃了一阵后轻轻放下,喜儿压根不敢掀开帘子去看外面是什么地方,怕就怕不是人间,活活到了鬼蜮。
一直没动静,没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暗金色的帘子一直垂着,看她多时都不见风来吹她一下。
喜儿也是胆大的婆娘,大了胆子,小心翼翼把帘子掀开一角,看外面,倒抽一口气。
这里不正是西山的坟堆,墓碑如林,期间有乌鸦叫声夹杂,风低低地吹过,在那些死人的墓碑中游走,呜声不断。
这是造了什么孽了!喜儿可是真的哭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蒙着脸在轿子里面放肆的哭,在青楼里不敢哭,要哭也是客人面前的假哭,真到伤心时候让眼泪流到枕上,现在是顾忌不到了,把心中的委屈都哭出来。
她的哭声盖过了外面的乌鸦也比那恶风还要凄惨,倒把躲坟墓里的小白吓坏了。
小白正是西山上的一只白狐,天地生她,万物养她,自生自灭,渐渐修出了一副玲珑心,刚有了人形却又发现天劫将至,奈何她天生愚钝不善言辞,不曾找一个法力高强之人护佑,也不像别的狐狸精吸食了足够的精气修得了金刚不坏之身。
她不过是一只刚成人形的小狐狸精,小小的坏心思有,但是还没来得及做,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到她出生的坟堆里来,找一个已经空了的坟墓,躺进去等着天劫劈下她化成灰烬。
说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就是妖之将亡,所想也真。
她这辈子还来不及做只称职的狐狸精,白白浪费了大好年华,心中有愧,想着要能明白那感觉多好。
人间的情啊爱啊欲啊念啊,为何听人家说起,都是含着笑跟吃了鸡一样。
花姐姐说欲 念啊是天底下最销魂的物,要吞了它,嘿嘿嘿嘿……花枝乱颤,把人抖得眼花缭乱。
她倒是想吃一口欲 念这东西。
还没睡到一半,天空还是乌黑的,天雷未至,却听见诡异的呜咽声,那声音凄厉悲惨,好似在诉说无尽的苦闷。
声音尽往小白耳朵里钻,她的爪子盖住尖长毛耳朵,都盖的严严实实没一丝缝隙了,还是能听见声音。
她怕了,在狭小腐烂的棺材里面翻来覆去,小小的狐狸身子卷成了一团球。
“别杀我啊,我只是一只狐狸,还没做坏事。”小狐狸掩着耳朵求那女鬼别害她。
3.
第一道天雷打下来,是如雷贯耳,墨黑色的天空被劈开了一道白缝,照的天地间死白死白,矗立的墓碑被照得明亮,上面的字清晰可见。
轰隆隆一声自九天苍穹而来,仿佛是万马奔腾。
喜儿抱住脑袋大叫。
突然听见不远处也传来尖叫声,这声比她叫得还响,是一个女孩在叫,哇啊啊!
小白是真的怕了,第一道天雷劈下,还没到她身上,声响就足够吓坏她。
身上的长毛都竖立起来,小爪子抱着那颗脑袋埋首在棺材里。
而后天地间又安静了下来,什么声响都没有了。是危险的宁静。
小白把爪子挪开了一点,泪眼汪汪从棺材缝隙往外看,第二道天雷猛的劈下,正中她藏身的棺材。
哇啊啊!她一股脑的从棺材里窜出来,也不看前方,胡乱往前跑。
喜儿的轿子就在前方。
喜儿瞪大了眼,看到一只雪白的狐狸从外面窜进来,趴在她的膝盖上,那只小东西还在瑟瑟发抖着,缩成一团毛球,身上的毛根根立起来,说着人话:“菩萨保佑别劈到我身上来,求你行行好饶我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