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棚在高三楼后面,长长的两排,自行车整齐地立着。
09年电瓶车还不太普及,学生们上下学大多都骑自行车。车棚堆得满满的,五颜六色,五八花门。
梵声找到空位置停车。
她弯下腰锁车,柔顺的长发顺势飘散下来,露出一小截白净漂亮的天鹅颈,弧线优美。
谢予安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梵声,她的美丽是藏不住的。挺翘的鼻子,尖俏的下巴,樱桃小嘴,清秀耐看。
这两年她的长相精致了许多,眉宇间越来越有江南水乡烟雨朦胧的韵味,给人一种江南美女特有的娴雅和秀气。
尤其闻家出事以后,她整个人神奇地沉静了下来,话变少了,人也沉默了,不再张扬,甚至连身上的棱角都给磨平了。
到底是什么,让一个爱笑,眼里带光的女孩,变成了如今这副波澜不惊,沉默不语的样子?
“当你穿过了暴风雨,你就不再是原来那个人。”【注】
谢予安真切地认识到,眼前的这个女孩是真的变了。
命运固然是始作俑者,可他的父母又何尝没有推波助澜?
“这次英语比较难,班上很多人都没及格。”
这是在安慰她么?
“可你不是照样考了130?”从来就不是试卷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梵声低头看路,言语失落。
“如果搁平时,我妥妥140。”
梵声:“……”
“谢予安你闭嘴!”
两人并肩爬楼,离得有些近,谢予安温热的呼吸有点喷洒到梵声的右边脸颊。
她被烫了一下,赶紧往墙边走了两步,同他拉开安全距离。
她的这个举动无疑又让少年沉了脸。
楼梯口学生上上下下。
两人爬上五楼。
“等一下谢予安!”踩完最后一级台阶,梵声蓦地出声喊住他。
“怎么了?”谢予安一怔,立在原地。
只见梵声蹲在他面前,手中拿一张纸巾,在替他擦鞋面上沾染的水渍。
昨晚刚下过雨,路面还没干,一路好多积水,他的白鞋上沾了不少水渍。
这双鞋是他新买的,今天第一次上脚,没想到赶上了下雨天。
“这么贵的AJ,脏了多可惜!”擦好,梵声站起来,嫣然一笑。
走廊里起了风,三月间温柔的春风,吹起女孩披散的长发,发梢不经意擦过少年的脸颊,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他的心口。
他气血翻涌,浑身僵硬。
那一刻他心里骤然掀起一场海啸。可他静静站着,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在这把逆风局里,两人从来就是不对等的。
一个早已在暗地里盖了一座城堡,设想过所有可能,一生都过完了。
而另一个却浑然不知,始终在原地。
***
四月,南方地区的雨水明显增多了。
一连下了好几场春雨,空气中水汽积淀,好似吸了水的海绵,只要轻轻一用力,它就能拧出水来。
连续的阴雨连绵,像极了闻梵声当时潮湿阴郁的心境。
高三学生半个月才放一次假,一天半,好让住宿生回家休整。该拿生活费拿生活费,该补充营养就补充营养。
一天半后,学生返校,继续投身战斗。
周五最后一堂物理课,学生们早已蠢蠢欲动,心早就飞回了家。
偏物理老师还不善解人意,还要拖堂。
拖了大半个小时,同学们叫苦连天。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一哄而散,像被关久了的鸟似的,拼命往外飞。
梵声和白伊澜一起回家。两个姑娘先去车棚取了自行车。
取了自行车,推着走出学校。
白伊澜:“声声,老街新开了一家精品店,我想去买头绳,你陪我一起去呗?”
“就你这几根毛,还用得着头绳?”梵声扭头看好友,忍不住抿嘴笑。
白伊澜头发不长,堪堪到肩膀,平时披着,也不绑,这会儿居然心血来潮要买头绳了,也是神奇。
白小姐见瞒不过好友,只好和盘托出:“精品店有个店员超帅。”
“敢情是找我去给你壮胆的。”梵声眉眼弯弯,“有多帅?比起你男神呢?”
“那当然没我男神帅辣!我男神宇宙第一帅,无人能及!”一提到爱豆,白小姐眉飞色舞,两眼放光。
白伊澜捅梵声的胳膊,笑眯眯地眨巴眼睛,“去不去嘛声声?”
梵声笑,“去啊!有帅哥看干嘛不去!”
白伊澜一把搂住她脖子,“还是我姐们给力!等逛完精品店,咱们再去撸串,本小姐请客!”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一定吃穷你。”
“放马过来就是!”
两个姑娘说说笑笑,脚步轻快。
一出校门,梵声跨上自行车,脚踩踏板,正准备发力,耳边突然传过来一个熟悉浑厚的男声,“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