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无花也怜侬+番外(101)
“这话说出来性质就定了,今天不被查明天也会被查。”吴祖清道,“好在车上只有你我。”
文苓盯着吴祖清看了会儿,道:“这么说你是担心我捅出篓子才插手的。我明天就去南京汇报,这一点也会一并呈上去,可以吧?祖清同志。”
吴祖清提条件,“蒲郁没有参与这个案子。”
“嗯,没有的。”文苓颇有深意地颔首。
事情没有向预计的方向发展,文苓没来得及动身去南京,当夜便被上海站的CC带走了。
总局是总局,CC是CC,两个部门。统部是统部,分站是分站,上下级别。
即使文苓当真是CC派到总局的,这等绝密情报上海站完全可以称不知道。况且,吴祖清作为57号对此都不甚清楚,CC上海站大概率是不知道的。
在上头有靠山,下头不知情的话便等于没有。人际关系是打点出来的,文苓这些年不说打点,不得罪就不错了。对方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势必为难她,大不了搞死了压到最后再走程序上报。
失去文苓对吴祖清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吴祖清不得不奔赴南京,在各机关部门中为此斡旋。
夫妇双双无踪迹会令人生疑,吴祖清不能在南京待太久,委以字画托大老板的秘书在南京活动一二。
返回上海后,吴祖清带了些洋货和香港特产拜访孙府,说文苓娘家老母病重,他们急着赶回去了没来得及打声招呼。文苓暂时留在那边,他还要回来处理商行的事。
孙仁孚夫妇言关切之语,教吴祖清宽心。待吴祖清离开,孙太太道:“不晓得吴太太还有个妈在——”
孙仁孚诧异道:“怎么说话的呀!”
“吴太太以往都没说过娘家的事嚜。我看哪,说不好小两口吵架了,吴太太负气出走,吴先生呢追过去,没哄得回。”
“乱七八糟!”孙仁孚道,“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嚜,陈年旧事不要拿来编排。”
“我编排什么,你不要发散了。”孙太太对丈夫纳姨太太、做倌人的事,怎么可能没一点儿介怀,只是晓得闹起来是什么下场,不得不忍。当下起身回房,避免争吵。
算来有些日子了,文苓的事仍无音讯。吴祖清拨电话给秘书问进展,秘书说有转机,让他再等等。
也只能等,他还有糖果店的案子要查。
并非什么鹬蚌相争坐收渔利的事情,一组钉子销声匿迹这么久,其上峰肯定有所察觉了。要在这样艰险的境况中钓得大鱼,他必须步步谨慎,不容差池。
他习惯作最坏的打算。但好在,身边有得力门生。
若说蒲郁曾经是个寡情的怪孩子,那么沪赴投奔姨妈后,也渐渐培养出了属于人的心。经历亲友离别,她也还是有心的。可亲眼看见师哥倒下,她心上那微弱渺茫的火星终是熄灭了。
她实现了最初的信念——唯有拿起枪杆才是活下去的唯一道路,却发现这道路比活下去还难。她身负肩章,信仰取代了信念。她彻底合格了。
好似旋转按钮就能调频,人前是八面玲珑的小郁师傅,执行任务是杀伐果决的机器。
在蒲郁破获大案时,文苓终于现身。二人在孙太太的牌桌上见的面,过节的缘故,牌赌得比平日还大。
蒲郁不大赢钱,输也输得不着痕迹。像孙太太这样的明眼人一看就晓得,小郁师傅是拿出了积蓄来讨他们欢心的。
文苓牌技本就稀烂,想帮蒲郁赢点钱回去,结果算来算去倒让孙太太和了好几番。
孙太太笑道:“今天这是什么运气!”
蒲郁也不讲太恭维的话,和在座的一道说笑了几句。蒲郁是看出文苓有意输钱给她的,可猜不透文苓的意图,只得顺水推舟把这份情送出去。
牌局暂歇,众人去饭厅吃宵夜。文苓和蒲郁走最末,经过窗台,文苓停下来吸烟,蒲郁也停下了脚步。
“你不想我回来?”文苓问。
“你当时是不是准备放了他?”
蒲郁还是摇头,顿了顿道:“太太有恩于我,我不会忘的。”
当时蒲郁不是准备,而是已经放了莲生师哥。若非文苓截胡,接受调查的就该是她,还有二哥。她背负着罪恶感,对文苓的态度也很矛盾,不知道如何相处。
总归,内心深处是认可、敬仰文苓的,这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
文苓这次接受调查,不仅没受到处分,还因这两年的突出战绩,从少校升为中校。(情报人员公开身份的级别普遍较低,各站站长至多少将衔。但情报部门实际权力大,因而有“见官大一级”的说法。)
这个结果是吴祖清用藏品真迹换来的。俗人不看藏品,看价值,送出去的字画、瓷器、金尊佛像等约有十余万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