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107)
毕竟一粒假死药,用在刀尖上,便是第二条性命。
热汤凉了些,不再烫手,他送到秦稚面前:“喝口汤。何况这东西放在你这里我也放心。”
“明日等我回来,我们回去吧。”
秦稚喝汤的手一顿,最近的日子过得大概太舒坦了些,她竟忘了还有两三日便要过年了,先前约定好去崔府过年,没成想如此快便到了眼前。
说不出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有些忐忑。
崔浔适时开口:“你喜欢母亲做的春饼,我让人去同母亲说过了,明日应当能吃上。”
“春饼是立春才吃的,还早。”
秦稚喝汤之余,难得反驳一句。
崔浔笑了笑,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喝汤。多可爱的模样啊,几乎将整张脸埋到碗里去,连吃饭都如此好看,真不愧是他的嘤嘤。
然而嘤嘤本人不过是借碗隔断两人的视线,汤里是咸是甜并不怎么能觉察出来。不知为何,提及要去崔府见崔侯爷与崔夫人,她便有些坐立难安。
分明两位长辈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大多时候也是纵容她胡闹的,尤其是崔侯爷,出了名的惧内,偶尔也还记得帮她拦着崔夫人。怎么到了如今,反倒有些局促起来了。
她放下碗筷,试探着问了句:“明日回去啊?”
崔浔郑重点点头:“嗯,母亲派人来催过好几回了,怎么了?”
“...没怎么,我先回去了。”
秦稚丢了碗筷,逃也似的往回跑。漫漫长夜,她怀着想不明白的惴惴不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里是冷着脸的崔夫人,硬是在她身上挑三拣四。
第二日醒过来后,她依旧有些心神不定,直到被崔浔牵着站在崔府门前,才原地打了个颤,在一众下人藏都藏不住的喜出望外里,左脚绊右脚地走了进去。
“嘤嘤,你冷吗?”崔浔把她的手往自己这里牵,正好包在掌心里替她暖着,路上随意寻了个下人问话,“老爷和夫人呢?”
下人不敢直视秦稚,却憋不住心里的好奇,借着回话的时机,偷偷打量一眼:“老爷同夫人去俞大人府上了,晚些时候才回来。”他顿了顿,又照着崔夫人临走时的吩咐道,“照夫人的吩咐,秦女郎的房间安排在女郎边上。”
崔夫人很有远见,怕秦稚在府里无人说话,特意把她迁去与乔恹同住,年岁差不多的丫头,总能说到一起去。
秦稚听闻崔夫人离府,不知为何陡然松了口气,藏在崔浔掌心的手也回了些温,被带着往后院走。
崔府先前是崔浔世父所居之处,设计布局颇有意味,步道幽深蜿蜒,让人置身其中,有些难寻方向。崔浔牵着她,边行边一一指给她看。
“父亲与母亲住在那头,我住得远些...你与恹恹同住,她爱玩闹,也能与你作伴。”
秦稚试着记了个大概,却在经过第二条近乎相同的小径后,仅存的些许印象荡然无存,只当做游玩般看着。
“郎君,有人送年礼来了。”
有客到访,府里没个做主的人,下人只得来请崔浔。秦稚抬眼望向面前的小院,神色一定道:“我自己去吧,别让人久等。”
人都到了这里,也不会走丢。崔浔点了个婢子跟着秦稚,自己则快步去前院待客。
秦稚目送崔浔离开,半晌才收回目光,款款往里走。
“嘤嘤姐姐!”
乔恹从正对着的房门里跑出来,手里捏着来不及放下的剪子,不知在绞什么。秦稚望向她,想来崔夫人待她真如亲女,如今被调养地有些肉了,看上去倒是正好。
乔恹几乎是一路跑来的,牵着她的手往房里带:“浔表哥派人来说过,你们过两日回来,没想到竟然是今日,我正在里头裁样,姐姐陪我看看?”
话说着,她脸上不自然浮起些红晕来,不像是被冻得。
秦稚没有拒绝,顺从地跟着她走了进去,入内一观,才发觉岂止乔恹面上染红,这满室皆是喜气。
正中的圆桌上,铺陈着块鲜红极了的锦缎,被人裁剪成衣裳,不过大片空着,还没来得及绣上花样。
这样红的颜色,总不能是为了过年备着的。秦稚狐疑着摸了摸桌上的衣裳,回头望向乔恹。
只一眼,乔恹的脸越发红了。
“你们下去。”
她挥退了陪着的婢子,只留下她们两人,才红着脸道:“姐姐,你帮我看看,哪个花样合适些?”
摆着的两个花样,一个是芙蓉花开并蒂,另一幅则是凤穿牡丹,都是极好看的。秦稚觉得都挺好,指了离自己近一些的凤穿牡丹:“这个吧。这是要做什么?”
乔恹小女儿情态毕露,趴到秦稚耳边道:“姐姐,我定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