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肉能在经历了漫长一夜的熬煮后还维持原型, 没有!
舍不得香味就此飘散,孟阳忙抓紧时间猛吸两口,然后取来一只长柄勺子, 只在里面轻轻搅动几下,牛尾便很配合地骨肉分离。他将骨头全部捞出,数了数一块不少,这才停火,将沙煲取下。
没了骨头,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喝粥啦。
另一个灶眼上的奶香饽饽已经热好了,一个个圆滚滚白胖胖,奶香味飘到哪儿就沾到哪儿,浓的不得了。
将灶底尚未燃尽的柴火抽出,用水浇熄后放在一旁风干:干了之后还能用呢。
饽饽是甜的,牛尾粥是咸的,他想了下,又从屋檐下左边第四只鬼脸陶罐中夹了一点萝卜泡菜出来。
泡菜是他早年翻阅西南地理志时偶然发现的方子,用泡椒和鲜辣椒混合腌制,发酵后酸辣可口,十分下饭。
孟阳特意挑选了最美丽的青色瓷碟,放入泡菜后左右端详,见青白二色与暗绿的泡椒交相呼应,果然如夏日雨后薄雾般清爽动人,不由十分得意。
他轻轻在屋檐底下那一字排开的几口粗坛上抚过,爱惜之情溢于言表:
啊,真是好坛子好宝贝!
今天的雪势更大,鹅毛般的雪片飘飘荡荡铺天盖地,几丈之外就看不大清人,但好邻居还是如期而至,顿时就被一粥一饭一菜的绝妙搭配征服。
尤其是那泡菜碟子,她虽然没怎么正经读过书,却也觉得好看得紧。
就好像不光是一碟菜,还……还跟一副画儿似的,令人赏心悦目。
澎湃的幸福感不断冲刷着她的内心:湿冷的冬日清晨,还有什么能比一顿丰盛可口的早饭更能抚慰人心的吗?
没有了!她在脑海中斩钉截铁地道。
牛尾巴上的肉已经完美融入粥水中,盐津津的很好喝。倒是有些细小的筋脉勉强保存下来,随着米浆一并流入唇齿间,叫人眼前一亮,颇有种意外的欣喜。
可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吧,原本人家是大块的肉,偏要炖烂;此刻炖烂了,却又忽然珍惜起成型的来……啧啧,人类真是善变。
正常的牛筋坚固非常,可以用来做威力强大的弯弓和弹弓,但此时的它们早已没了曾经的辉煌和倔强,只需要用舌头轻轻一抿,就都悄然化开。
还在悠悠冒着青烟的炭块仿佛在说:瞧,还是我赢了吧?
世上有什么东西耐得住这样的煎熬呢?
啊!
屋外大雪纷飞簌簌而下,屋内温暖如春浓香扑鼻,白星抱着微微发烫的碗,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舒适的感叹。
真好啊!
义父说的对,活着真好!
她以后也要长长久久的活着。
看着密密麻麻囤积的牛肉,孟阳决定来点大手笔。
他开心道:“用牛骨熬汤,中午我们吃火锅吧!”
这么多肉,吃到过年都可以啦。
昨天白星已经使了一招“庖丁解牛”,将所有牛肉与骨头分开。肉和下水直接埋在雪堆里冻起来,骨头也不能丢,去掉血水后加入大料和防风药材做成牛骨老汤,不仅香醇美味,而且强身健体。
每天加热一遍,就可以用好久好久。
牲畜全身是宝,上到大块大块的肉,下到一点尾巴尖儿,都可以经妙手烹饪后摇身变为珍馐美食。
就连煮汤剩下来的骨头也不会浪费:
晒干之后打磨成粉,掺在鸡鸭饲料里,也算给他们加补养呢。
原始大骨太补了,直接喂鸡喂鸭反而不好,这样煮过几次的就不碍事了。
牛一共有四个胃,口感略有不同,但唯独有一点共同之处:都好吃!
都好吃!
真的。
牛肚中薄一点的可以涮火锅,厚一点的可以加上辣子爆炒,口感清脆;或是卤煮、红焖,肥嫩可口……
牛肠中多有油脂,不烤着吃岂不暴殄天物?
根本就不必额外刷油,只要将它放在铁盘上,不多时,就会有油水渗出呢!
想到这里,两人齐齐吞了下口水,望向牛肉的眼神中也带了点尊敬。
啊,真是了不起的牛呀!
为了能充分煮出牛骨中的养分,下锅前需要将骨头截断。
市面上常见的是直接用斧头劈碎,但这么一来,不仅会砸烂骨髓,难免也会有许多尖利的骨茬和细小的碎骨掺杂其中,若不留神,很容易伤到人。
孟阳琢磨了下,就去平时堆放灯笼的厢房内翻找一回,拿出来一把锯子。
用锯子锯断,不光能最大程度保留骨髓的完整,且边缘平滑,就不必担心误吸骨茬划破口腔了。
白星小尾巴似的跟着他到处走,这里瞅瞅那里看看,对读书人的生活很好奇。她瞧见那许多灯笼后十分惊讶,“这都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