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细密的雨丝很快打湿了他们的衣衫,开始有汇成细流的雨水顺着鬓角和下巴滴落,但谁也没有停下避雨。
三人就这么埋头狂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前面没有路了,孟阳才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然后顺着长满青苔的墙面蹲下去,抱着膝盖怔怔出神。
他的衣服都被蹭脏了,浑身上下更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可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一样。
白星和廖雁交换下眼神,在他身边一左一右坐下,也用同样的姿势抱着膝盖。
三人就像雨后墙角长出的三颗大蘑菇,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才听孟阳低低来了句,“我想吃小猪馒头了。”
嗯?
白星和廖雁都懵了,这是哪跟哪呀?
孟阳抿着嘴,两只眼睛里亮闪闪的,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早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也是有点娇气的,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哭闹。而每当这个时候,娘就会温柔的替自己擦眼泪,然后亲自下厨,蒸一笼可爱的小猪仔馒头。
可能以前只有他自己,所以不知不觉中就变得特别坚强,哪怕再苦再累再难过也不会掉眼泪,更不会想要人安慰。
但现在不同了,他忽然觉得自己久违的变得娇气了。
他不仅哭了,甚至还想吃小猪仔馒头。
热乎乎圆滚滚甜丝丝的小猪仔馒头。
第99章 我就要小猪仔馒头
却说与孟阳见过面之后, 郎文逸也没了主持文会的心思,只推说自己临时有要事要家去一趟,稍后让他们把整理好的诗词文章都送到府衙即可。
匆匆回家之后, 郎文逸先问了内院的婆子, “夫人在哪里?”
婆子恭敬道:“在花厅做针线。”
郎文逸摆摆手,径直过去。
刘玉正埋头缝衣裳, 冷不丁眼前多了一大片阴影,抬头一瞧不禁诧异道:“不是说今儿有文会不在家吃饭么,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看着妻子娴静的面容, 郎文逸心头一片柔软, 挨着她坐下, 不答反问:“整日在家里闷着,怎么不出去逛逛?”
刘玉笑道:“前些年给人狗撵似的到处走, 还没逛够啊,如今我倒是喜欢闲在一处。”
她本是江南人士,二十三岁时随郎文逸入京赶考, 之后经历一系列升迁、贬谪、调动,再也没回过家。毫不夸张地说, 短短二十年间, 她走过看过的地方绝对比九成以上的百姓听过的还要多。
南京虽然不算江南, 但也已有了一丝水乡味道, 她很喜欢。
郎文逸叹了声, “这些年苦了你了。”
刘玉道:“今儿是怎么了?”
他们老夫老妻同甘共苦这么些年, 哪儿有那么多客套话, 眼下他这般可不大对劲。
想到这里,刘玉干脆放下手中针线,正襟危坐起来。
她抓住丈夫的手, 认真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大不了再贬谪就是,难不成没受过?西南咱们都去过,还有什么可怕的。”
郎文逸一怔,旋即啼笑皆非道:“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
可一看到妻子认真的脸,他又笑不出来了。
是啊,若非习以为常,又怎会如此平静?
他甚至不禁回想起方才孟阳冲自己喊的话……恨吗?怨吗?
时至今日,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了。
“想什么呢?”刘玉捏了捏他的手,见他频频走神,越加担心起来。
听说有些人上了年纪之后,脑子就不大好使了,糊糊涂涂的,既不记事也不认人……
“我找到那个孩子了。”郎文逸忽然道。
“孩子?”刘玉愣了下,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嗖地站了起来,颤声问道:“是阳儿?”
郎文逸点了点头,“其实也不算我找到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这些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四处打探,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谁承想就在一次平平无奇的文会时,竟然一眼瞧见了。
这不就是天意么。
刘玉僵了片刻,忽然两行眼泪刷地就落下来了。
“他,他在哪儿啊?还好吗?有没有受苦……”
郎文逸手忙脚乱替她拭泪,又哪里擦得过来,只好一一答道:“就在城中,如今看着倒是挺好的,不过想来也没少吃苦……”
他说一句,刘玉就抽噎一声,最后干脆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外面伺候的丫头婆子都吓坏了,可主人没有传唤,也不敢肆意窥探,只是在心里干着急。
郎家的下人多是忠心的旧仆从,自然知道老爷夫人素日是多么恩爱有加,可,可眼下夫人哭得也忒惨了。
刘玉痛痛快快哭了半日,一双眼睛肿得烂桃儿似的,脸上的脂粉都被冲光。
她竟也顾不得许多,一叠声叫下头的人备车,说自己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