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存的一点寒意早就被吓跑啦,灶台边做饭的大师傅们热得汗流浃背满脸通红,早已脱了外头棉袄,只留一件被汗水湿透的单衣在身上。
他们高高挽起袖子,露出两条精壮的手臂奋力翻炒,时不时抄起挂在脖子上的大手巾,用力抹去不断渗出来的汗水。
“两碗糟肚子面得了!端走!”
“再添把火,谁叫的锅贴饼子炖杂鱼?”
“没葱了,咋做葱花油饼?那个谁,再切二斤来!”
一行三人才刚上街,就被扑面而来的香味顶了个个儿,再看看街上卖的,当真眼花缭乱,只觉得哪样都好吃,简直不知该吃什么啦。
油炸糖果子、炸撒子、炉烤芝麻烧饼……还有那油汪汪香喷喷的肉馅儿大馒头!只有你想不到的,简直就没有这里吃不到的!
叮叮当当的锣鼓声响彻天际,黑压压的人头不断耸动,喝彩声不绝于耳,那是街头有人在舞龙哩!
三人齐齐吸了吸口水,快刀斩乱麻,当下决定一家一家吃过去。
大清早的,先来一碗热乎乎的羊肉面开开胃,连汤带水下去,从里到外透着舒坦;
光吃面不够,那好办,从隔壁家叫两个白糖芝麻烧饼,外壳酥得掉渣,里头的白糖晶莹剔透,合着芝麻一起咬,又香又甜。
什么,还有胃口?那可太妙啦,斜对过秦三叔祖传铺子炸的撒子那必须得尝尝!一条条跟姑娘的大辫子似的,都用油糖搓起来,弯成一盘一盘的,炸到金黄酥脆好时候捞出,微微放凉后掰几条下来,嗨,好吃得都说不出话来!
吃得腻味了,不要紧啊,来碗水蒸蛋呀,一碗一碗嫩生生的,泛着盈盈水光的淡黄色多好看呐,简直就跟野地里开的花儿似的。
直接这么用勺子吃可以,若有耐心的,可以用店家提供的小薄木片,一下下将平整光滑的蒸蛋划成棋子块儿,浇几勺特制酱汁进去,扶着碗边猛地一转,那浅褐色的酱汁就都渗入缝隙中,只留下一团波斯菊似的纹样……
三人吃了个肚儿圆,打着饱嗝,随着人群艰难前行。
嗨,边走边消化吧。
要不怎么说年轻就是好呢,一行三人才走了半条街,就觉得肚子已经不那么饱胀了。
然后再看见街边亮晶晶的冰糖果子,得了,又走不动道儿啦。
山楂做的冰糖葫芦没什么稀罕的,可那指头肚大小的小山药蛋串串,您吃过吗?又粉又面,带着一股淡淡的异香,裹上一层水晶般的冰糖壳子,用牙尖儿轻轻一碰,咔嚓嚓碎成一片。
多甜呐!
来都来了,不看花灯怎么成?
兴高采烈的三人在人潮中被挤得东倒西歪,脚都不知被踩了多少回,可一点儿都不生气。
多有趣,多好玩呀!
此时天光大亮,彩灯早已熄灭,只待夜幕降临时再次燃起。按理说彩灯不亮,就等于失了八分魅力,但人的高兴劲儿上来,自然看什么都欢喜。
凑得近了,看看上头精致的画儿,摸摸那些柔滑的流苏……不也挺有趣儿的么!
老远看着那鱼跃龙门的彩灯就够大了,可等真到了近前才觉出另一份震撼来。
老天爷,这可真大!
三人忍不住后退几步,努力仰起脖子来看,这才勉强看到顶端的鲤鱼须须。
就它的一只眼睛,几乎都赶上人脑袋大啦!
廖雁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喃喃道:“这得成精了吧?若是炖一锅糖醋鲤鱼,得吃多少天啊?”
孟阳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本能地四处观望,见大家都忙着说笑,无人注意这边才安心下来。不过到底吓出一身冷汗。
他赶忙压低声音道:“雁雁你疯啦,在这里说这样的话,当心被打哦!”
多好的兆头呀,没瞧见那么多虔诚的学子在叩拜祈福吗?
你这还要炖了……
廖雁桀桀怪笑,浑不在意道:“这就是闲的,没用!什么文曲星君的,想来那老倌儿只有一人,天下读书的却千千万,这个也求他,那个也求他,顾得过来吗?考得上的就是考得上,考不上的跪破膝盖也白搭……不然还读什么书,都去寺庙里跪着算啦!”
他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大声,终于引得旁边几个口中念念有词的学子注意。
对方不禁愤然道:“你这厮,好生无礼!”
“啧啧,连句实话都听不得……”廖雁笑嘻嘻道。
那几个书生被气了个倒仰,一张张脸鼓得通红,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骂人,却又碍于情面张不开嘴。
孟阳看得一阵头大,忙跳出来打圆场,“几位仁兄,莫气莫气,这心诚则灵,心诚则灵嘛!”
见那几人尤余怒未消,孟阳又将两只手一拍,煞有其事地顺口胡诌道:“哎呀,我管几位仁兄印堂发红、金光大盛,实乃大大的吉兆啊,想必此番必定榜上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