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穿衣吃饭各有喜好,具体到写话本排列语句的方式,也有细微的区别。这些习惯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便有心想改,只怕也轻易改不得。
孟阳腼腆一笑,也觉庆幸,“机缘巧合,也算得遇一字良师了吧。”
廖雁当初抱怨时未必有心,可偏偏就是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反倒叫他顿悟了。
他并不想大富大贵引人瞩目,但若能每年多赚个几两贴补生活,自然是好的。
老板本就是顺口一问,听了这话也不细追究,只是点头,又拱手道新年好。
孟阳还礼,去菜市场提了一只鸡回家。
是一只体格很大的公鸡,叫声响亮,双目炯炯有神,羽毛五彩斑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样的公鸡身体健康,没有任何疾病,鸡肉的味道自然也是最美的。
他还想用鸡血涮锅子吃呢,所以没让摊主帮忙杀,准备家去自己动手。
杀鸡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活儿。
要先用手攥住两只翅膀:公鸡格外有劲儿,也有几分凶狠,若不按住了,拍拍翅膀还能扭头啄你一口!
公鸡的嘴巴可不是吃素的,可能破皮流血呢。
再把鸡脖子向后掰,然后用刀在它高高拱起的脖子上划一下,对准了器具放血。
处理好的鸡血可以切成厚片,回头用骨汤涮锅子吃,软软糯糯,口感是不错的。
等血流得差不多就可以撒手,眼睁睁看公鸡在地上垂死挣扎几下,就渐渐的不动了。
别看只是一刀,里头也有学问,力气小了鸡根本死不了,力气大了,脖子直接就断啦……
当初他也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头一回杀鸡时被啄了好几口,还吓哭了呢。
可如今,竟也什么都会了。
鸡死透了,热水也已烧开,孟阳用厚布垫着壶把手,小心翼翼地给公鸡褪毛。
“鸡兄啊鸡兄,”他充满赞美的看着公鸡绚烂的羽毛,忽然心痒难耐,搓着手道,“你以身殉道,不介意我再拔几根漂亮的羽毛做毽子吧?”
鸡兄自然是不介意的,于是孟阳开开心心地拔了一把色彩最绚烂的尾羽,清洗干净后倒挂在晾衣绳上。
这么风吹日晒,几天之后羽毛上的味道就会逐渐散去,然后就能做毽子啦。
又能吃肉,又能做毽子,公鸡真是好鸟。
他仰头看着隔壁房顶,大声道:“星星,我们中午吃板栗炖鸡啊!”
隔壁的房子年久失修,虽然大部分地方保存得都很好,但白星这几日发现有几块瓦片被连日的狂风和大雪弄得松动了,隐约有光线漏下来,所以一大早就爬上去修补。
白星应了声,几乎是立刻就开始幻想栗子炖鸡是什么味道。
她吃过栗子,吃过炖鸡,但独独没吃过栗子炖鸡。
不过细想来,孟阳做过的食物中,竟有九成是她没吃过的。
这书生就好像一座宝库,自己无意中发现后,便被源源不绝喷涌而出的财宝淹没了。
那种不断绵延的幸福感使她沉沦。
廖雁就蹲在她身边,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拔草:屋子空了几年,房顶上长了不少草,有几条根系都扎到里头的房梁上去了。
他甚至还从房顶发现了两团干瘪的木耳!
廖雁已经习惯了孟阳说话的时候不带自己,他看看孟阳,再看看白星,忽然斜着眼道:“你在这儿待的够久了吧?”
白星挑选瓦片的动作顿了顿,没做声,继续干活。
廖雁嗤笑一声,凑过去,“难不成还真想在这儿养老啊?”
白星终于有了动静。
她微微抬脸,用一黑一蓝两只明亮的眼睛望过来,“不行?”
她喜欢这里。
“当然不行!”廖雁都给她气笑了,“你才多大啊,就想着养老。”
白星重新低下头去,抿了抿嘴道:“这种事本就与年龄无关。”
“真没关系吗?”廖雁索性躺下了。他屈起一条腿侧躺着,一只手懒散散撑着脑袋,声音不高却很尖锐,“你养得了吗?”
清早的阳光不算刺眼,但很温暖,晒起来正舒服。
养得了吗?
白星在脑海中问了自己一遍,略有些不确定。
是啊,我养得了吗?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我养得了吗?
见她没有否认,廖雁又笑了一声,“前儿刚重逢那会儿我说的话都白说了吗?今儿我能找到你,赶明儿,其他人也能。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这儿,都他娘的快魔怔了,可有用吗?
白星,你是个江湖刀客,你施过恩,杀过人,总有些人想报仇,也总有些恩怨要了结,你这么不声不响消失,问过别人愿意吗?
桃花镇屁大点儿的地方,甭说别的,就咱俩撒开了手打一架,你觉得还能剩下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