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那我出去看看。”
陈亚亚点点头,牵起嘴角,给陈父一个安抚的笑。
接着,便踩着拖鞋、“蹬蹬蹬”跑出了门。
……
正值八月中旬。
天气炎热。
村里村外都是“知了知了”的蝉鸣声,傍着流水与微风,还有各家各户锅铲与铁锅“噼噼啪啪”的碰撞声,将这夏日衬得好不吵闹。
这几年,村里基础设施已经开始建设起来。
路灯将水泥小道照得平坦清晰。
陈亚亚走出大门,眯了眯眼,往秦家小楼方向望去。
正欲迈步。
远处。
一道身影正缓缓朝这里靠近。
他走得不快,且脚步明显和常人有异,一边脚轻、一边脚重,手中还撑着一根纤细拐杖,似是跛足模样。
且,背着路灯光,面容模糊不清。
只能勉强感知到一丝、周身与这乡间小路格格不入的氛围。
待得人再靠近一些。
倏忽间。
一切都开始显山显水。
几年过去,秦声卿个子抽了一截,虽然因为年纪和性别、还比不上陈亚亚,但许是条件好营养好,比同龄的农村孩子都要高一些,与她已经快要齐平。
男孩穿了身白色短袖帽衫,运动裤、球鞋。
干干净净、不见邋遢。
脸上也褪去原先那点稚嫩,留下一种颇为唇红齿白的少年俊俏味道。
只是,少时那天真顽劣早已消失殆尽。
等他站到陈亚亚面前时。
眉目间那点阴郁之气已经再难阻挡。
他还没有进入变声期,声音依旧清澈,盯着陈亚亚,喊她:“姐姐。”
陈亚亚觉得有点手足无措,眼神不敢落到他脚上。
只闷闷应一声:“嗯。你来啦。”
秦声卿目光炯炯,“姐姐,你怎么都没来看我呢?”
“……”
“我在家里准备了很多漫画,想和你一起看,但是你一直都没有来。”
“秦声卿,我……”
“练习走路好疼,脚也疼,手也疼。你给我做的护手都磨烂了,没有人再给我做新的。姐姐,我爸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谎的,答应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女孩也不能说谎啊。难道还是说,你已经忘了我吗?”
这种台词,陈亚亚只在琼瑶电视剧里听过类似的。
但,从这样一个少年口中说出来,却完全没有任何旖旎深意,纯白得叫人很难心生反感。
一声一声。
大抵皆是控诉。
陈亚亚答不上话,停顿数秒,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来,放到秦声卿掌心。
她小声说:“对不起。请你吃糖。”
一瞬间,时间像是穿梭回到数年之前。
小小的陈亚亚拎了一袋糖果,也是沿着这条路,去和秦家人套关系。
转眼,却已是物是人非。
秦声卿将糖果握住,眼中戾气倏地消散而空。
慢慢笑起来,“姐姐,他们说你要去县里上学了,对吗?”
“……嗯。”
“一中有车可以直达我的学校。你要经常来看我,好不好?”
陈亚亚点头,“好。”
“这次不能骗我啊,姐姐。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天色彻底黑下去。
陈亚亚回到家。
不出所料,陈父陈母的话题已经转到秦声卿身上。
“怎么会突然回来的啊?还是一个人?这么小一个孩子……老秦他们俩呢?”
“听说是回来‘摸石头’的。”
“啊?秦家那小子才多大?十二还是十三?就已经学会‘摸石头’了吗?”
“这谁能知道……这发财的手段,怎么都落到秦家人身上了……”
陈亚亚靠在门边。
安安静静听着父母聊天。
原来秦声卿是有事才回村,并不是特地来找她。
还好还好。
事实上,这个年头,村人还没有“赌石”这种概念。
但毕竟看着秦家人借此发财。
自然是眼红了许多人。
十几年里,往山里走的村人不在少数,也有人一车一车往外拉石头。千辛万苦送到外头,却没有人愿意收。
更有甚者,直接拿了务农工具,在山里一块一块砸石头。
砸个几个月,也砸不出一抹绿色。
白搭了力气和时间不说,还要受人指点,越想越觉得划不来,也就渐渐没有人动这个脑子了。
这碗饭,好像就是老天偏要喂给秦家人吃的。
实在叫人莫可奈何。
陈父陈母没注意到陈亚亚已经回家。
还在继续说闲话。
“……你说,秦家人到底是个什么说法啊?之前老秦把我叫去这样那样威胁了一顿,但后面也没把二丫怎么样,也没让我们赔个钱什么的。这都过了好几年了,一直没个说法。我这心呐,总觉得还是落不下来,总感觉跟欠了人家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