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舞弊?”
那二十个举子面面相觑,忍不住小声议论。
李景显隐隐听到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情的声音,并且每个人的语气中都带着浓浓的不屑和鄙夷,他忍不住松口气,得意起来,“这个欺上瞒下之人,就是本次的第一名孙昭逊!”
倒吸凉气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众人俱是发出不可思议的感叹,怎么可能是孙昭逊?
孙昭逊可是从乡里就一直一路榜首啊!他若是舞弊的话,是怎么能做到次次万无一失而不被发现的?
赵羲姮将目光投向本次的榜首孙昭逊,只见他清秀的脸蛋绯红,狠狠咬着牙关,眼睛瞪大,手紧握成拳落在膝上,整个人都紧绷到了极致。
“李景显,说话要讲证据,你是如何知道孙兄舞弊的?你又有什么证据?”但这些举子好歹都是过五关斩六将一层一层筛选出来的,没有被三言两语就扰动了心弦,有人站出来率先发问。
第二十名和第二十一名的差距可大了去了,意味着你是能留在不咸于主公面前就任,还是被放归郡中,由郡守或县长安排差事,这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若是被放归郡中,那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晋升。
因此难保这李景显是为了挤掉一个人,自己留在不咸就任编造谎话。
“我何时说过他舞弊!我说的不是舞弊!”李景显面容狰狞扭曲起来,“我说得是他欺上瞒下,伪造身份!”
“原本我今日就要走了,结果在中午退房之时,竟然意外得知,我们这次的榜首孙昭逊,竟然是个女子!”
他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这远比舞弊来得更为刺激。
第100章 想吃官饭?
大周不是没有过女子为官的先例,最后一个外朝女官是在八九年前,在朝中担任谏官,那时候没有太多繁文缛节,对女子的束缚也不多。
后来顺和帝登基,实行新政,复兴儒学,将三纲五常那一套东西又重新捡起并且加固了,把人的嘴和言行都束缚起来,以达到集中皇权的目的。
逐渐的,她虽占着言官的位置,却形同透明,于是其愤然辞官归隐,不过半年便因忧思过度而病逝。
四年前倒是也有个女子做男人装扮,考中了进士。但被人以伤风败俗,不守妇道,牝鸡司晨为理由弹劾,最后顺和帝将她发落,游街示众,算是变相警示天下女子安分守己,不要肖想与男人并肩。
那女子随后投缳,自此以后,女子不能参加科考,就成了众人心中约定俗成的规矩。
所有人将目光定格在孙昭逊身上,只见她的身体已经紧绷到极致了,脊背与肩胛绷成了两条垂直交叉的线,贴着衣衫,透出纤细的骨骼线条,又像是只誓死不低头的天鹅。
她猝然跪下,微微低着头,并不说话,垂落的发丝贴在两颊上,能看见后槽牙已经咬紧,腮帮子微微鼓起。
李景显瞥她一眼,继续说道,“小人并不欲将一弱女子逼上绝境,小人家中也有幼妹,家慈自幼教导她要温婉恭顺,勤俭持家,只希望孙娘子今后,也能做个贤妻良母,而不是想着与男子相争,毕竟这世道,还是男子主宰的……”
“我不是弱女子。”孙昭逊掷地有声打断他,带着颤音,像是从灵魂里发出的呐喊,她终于将头抬起来,看向上首的赵羲姮,冲她磕了个头,“小人虽是女子,却自认不弱。小人不需要男人的怜惜爱惜,只希望有错如男子般同罚,有功与男子般同赏。”
李景显脸上冒出的油汗,在烛光下微微反着光,他用袖子摸了把,略有些气急败坏,“女人怎么可能与男人一样?”
“女人就是与男人一样!你难道不是母亲生养的?还是说你有爹生没娘养,所以才对女子如此仇视?”孙昭逊定定看着他。
李景显方才还顾忌着上首坐着的赵羲姮也是女子,言辞不敢过于激烈,但被孙昭逊一番言论激的乱了心神,开始叫起来,“天下女子,无不是要依附男人的,男人生来就比女人要高贵些,不然为什么孩子要随男人姓?女人为什么又要嫁到夫家去?给你们口饭吃就要平等?可笑!
若是将来哪一天男人能生孩子了,你们女人压根儿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女人也并不适合做官,她们心胸狭隘,只拘泥于小情小爱,不如男子见识广博,能纵观大局。”
这话未免过激些了,周围的人家中无不是有父母姊妹的,听闻李景显的言论后,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赵羲姮心里有股子火蹭的一下冒了出来,但还是强行克制着,面不改色,看他继续说下去。
孙昭逊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将他撕碎了,但又嫌看他一眼都脏污,只将目光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