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海棠无香(581)
“张虞候说得在理,不过若真想要为节帅报仇直下狄戎,行伍之中军心亦不可动摇。大王自行决断罢!”黎延兴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废话,只还是把难题丢回给了秦王自己。
“其实,此事要查明真相也不难。”少泓转了转眼珠,计上心来:“待我军杀破狄戎之后,拿获那发信之人,自然便见分晓。只是……”看向黄瑾如:“真相大白之前,黄相为证清白,还得暂受些委屈。”
“吕宪!”秦王叫了一声身边的心腹,做出了决断:“从今日起,你增派人手,小心守卫监军大人的营账,不要再叫狄戎有机可趁。另外,朝廷发来的文书直接呈给本王,本王看完由你亲自收管,不必再给监军;监军外发的文书也全部由你先行过目,免得说不清。”
☆、一鼓作气破狄戎 摧枯拉朽驱离境
秦王吩咐完了吕宪,又命把那细作押下去,也不取他性命,只叫人好生看管,以便留到日后指认对证;这一番处置看似公正合理,真相未明之前,既没有草菅人命,也杜绝了黄瑾如再坏事的可能,帐中众人也就渐渐平息了议论,全皆没了异议。
可明眼人一看便知,如此一来,军中大权便尽皆握于秦王一人手中,朝廷派下的监军名存实亡;黄瑾如自更是有苦说不出,但和性命比起来,终究也只能权且如此了,只默默暗下决心,待班师回朝之日,定要狠狠地在天子面前参上一本,把秦王、崔佺的这些勾当全都抖落出来。
细作之事暂告段落,黎延兴便把袖中的烫手文牒取出,交给吕宪收管,并明示众人自己尚未递于监军,阵图、战法等皆未曾泄露;秦王则遣散了众将,特命吕宪陪着黄瑾如回帐,但还是又单独留下了黎延兴:“将军,我尚有件要事需与你商议。”
“大王请讲。”黎延兴见被引到沙盘前,便知必是军务,立刻从方才的神游中回过味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果然,秦王举手指道:“狄戎与我各自移防,战线北推后,重新择地驻营对峙,至今已有七日;方才细作之事虽难辩虚实,但到底提醒了我,狄戎恐怕确是有所动作,朝廷又已发文催战,不如明日再战狄戎?”
“大王所言极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如今已据大名府筑牢了防线、也已休整毕,自当趁胜再下一城。”黎延兴点头表示赞同,目光从沙盘挪到秦王身上:“只是不知大王身子还要紧么?”
秦王深吸了一口气,身上隐隐作痛,他伤得不轻,岂是几日便可完全愈合的,但仍是满脸无谓:“多谢将军关切,我已能上马,又可以持抢冲阵了。驱除狄戎,以身报国,是何等幸事,纵还有些小伤又什么大碍。”
明日一战,他自是要拼尽全力以命想博的,连后路都全已思量妥当:“将军,我自知天资尔尔,不如将军天生帅才,不过因乃宗室而领这帅印;倘使我明日战死沙场,有幸与史节帅同列,只恳请将军能举起帅旗,不要退却继续战下去。”
秦王言辞恳切,将自己万一阵亡后的领军大权郑重地托付给了辅国将军,黎延兴闻言动容不已,双手抱拳慷慨应到:“大王既有此命,末将虽死不敢辞!不平狄戎誓不还朝!不过也请大王放宽心,只要有我在,绝不叫彼再伤大王半分!”
“我身不足惜,请将军必以战局为重,不必顾我。”少泓淡然一笑,他早就想得通透,即便战亡,也不必魂归故里,像史佑之那般与黄土化为一体,永远留在这沙场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心里另有一事还悬在心中,需得交代给眼前人。
“这柄是梁帝的配刀,当年梁帝带着它北征,狄戎闻风而逃,拱手献出关南。”少泓摸过腰间的短刀示给黎延兴:“这是庇佑中原军民破敌杀虏的宝刃,我若回不去,请将军一定将此刀解下带回,替我交还给……楚王。”
年初上元夜杀人案之时,黎延兴在朝堂上见过这把刀,当时是凶器,天子宣称是自己贴身御用之物,他并不知怎么又会到了秦王手里还要交还给楚王,也未做多想,只当是天家兄弟之间赐来赠去的,自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少泓见自己唯一放不下的事有了着落,长舒了一口气,不再多提这茬,又拉着他一起,对着沙盘做了详细的战法部署,然后连夜下达给各军各指挥,并飞马传报城中的天雄军,叫所有人做好明日决战的准备。
第二日,大军按既定的谋划开拔,与受令出城的天雄军汇合一出后,直扑狄戎大营而去。
这一仗打得出乎意料的顺畅,狄戎早先吃了大败又失了主帅,本就是士气衰败指挥混乱,更兼求和的信使已然返回,带回了大魏同意的和谈的消息,上上下下都在准备议和之事,跟本毫无防备,结果正被杀了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