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海棠无香(576)
元齐明白那不是什么好话,偏就只当做善言去听,重新伸手将她拉近到自己身前,咧嘴开怀道:“令白这般善解人意,娶妻如此,朕何幸也!借令白的吉言,必能得以达成盟约!”
“妾怎敢当,若成大功,那也是陛下圣明。”如意见自己一句揶揄的话都能被当做好兆头,他这是想求和想得着了魔罢!愈发觉得既尴尬又无奈,用手搔了搔头,正经问道:“不过狄戎狡诈,不知陛下打算怎么和谈?”
“狄戎如今退到了大名府以北,打算选一处两军阵间的交界地带筑谈判大营,双方互派使臣和谈。”元齐遥指了下舆图上的大约位置:“只是,狄戎打算派出的使者是邹怀敏,不好对付,秦王或是黎延兴都不合适与他相较,朕需得从朝中另派使臣。”
“啊?”如意这回没忍住惊得失了声,自忖从小乱七八糟的书也看了不少了,正史也好话本也罢,叛去敌国的奸佞还能作为使臣返来和谈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不知该如何评说,只愕然道:“原来是邹衙内他爹呀,那是陛下的熟人了,是该派个得力的使臣。”
“朕打算叫苏确去,再急令秦王先选一处易守难攻的所在安营,就地休整,暂缓继续反攻。”元齐早已有了决意,顺着她的话便告知了她:“如你所想,相国好强主战,他去议和,当不会出纰漏,被邹怀敏算计,入了狄戎的圈套。”
如意浅浅笑了笑,圣意既然如此坚决,又想得如此周全,自是无从反复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走上前替他揉了揉肩,柔婉地嘱咐了几句莫要太过操劳,便推说自己乏了想要回宫午憩,先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屋中,同去的梨花也已然从王浩那边探得些消息,边服侍她躺下,边好奇问道:“尚宫今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听督监说陛下打算议和,倒不需多劝几句?”
“能劝当然劝,不能劝费那口舌作甚?”如意脱了外衣,迅速扯了被子严严实实地把自己裹了起来,呼出一口白气:“这天气怎么还这么冷,等下你有事去尚宫局的话,顺道多取点碳来罢。”并不想多谈今日之事,只想找点事把她打发了去。
“是,那我一会就去。”梨花眨了眨眼睛,并没有挪动步子,颇为好奇地问道:“尚宫的话陛下最听得进,何来不能劝一说?上一回南迁陛下不就听了劝么?难不成尚宫也觉得议和是上策?”
“呸!”如意翻了个白眼:“我的性子你还不明白?若是我说了算,那这大好的形势必定杀他个片甲不留!你可知,上回南迁陛下其实本就很是犹豫,又见禁军军心动摇,不得已才没跑的;这回彻底不一样了,陛下下了决心,是真劝不动。”
梨花大略明白了些,哦了一声,无奈道:“哎,终是可惜了,其实我也是和尚宫想到一处呢!”将她换下的外衣一件件仔细悬上衣架,便打算出门取炭添炭:“尚宫,那你好生安歇,我先去了?”
“快去吧!”如意从被中伸出两只手指摇了摇,示意她只管出门:“军国大事我都不该过问,你更别多想!陛下有陛下的考量,朝廷有朝廷的打算,战或是和,究竟哪个更有利,不到多年之后恐怕没有人能得知。你我只再别多议论便是了。”
如意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这么做的,连向来力主决一死战的苏相,都能妥协为天子亲往前线去议和,她还有什么可多操心的!也不知是那苏确审时度势忽然改了主意,还是天子本事见涨,能得心应手地驱使起宰执来了。
此时的河北,禁军已然按既定的计划移防到了大名府郊野,就地扎下营寨,天雄援军也已进驻城内,里外一同筑牢了坚不可摧的防线;休整两日后,重伤中的秦王终于稍稍恢复了些,能够起身行动自如,也能勉强持枪上马了。
适逢史佑之头七回魂之日,午后操练完了人马,秦王便召集了黎延兴、崔佺等一众将校,全皆缠上白麻头巾,来到武宁军为节帅所设的灵台内祭奠亡魂;秦王率先点了三支香擒于手中,向众人道:“今日,是节帅殉国七日之期,节帅的魂魄回来看到我等大败了狄戎,九泉之下,亦当欣慰罢!”
怆然之语触动人心,一时间账内众将皆悲恸不已,不少人更是红了眼圈暗声抽噎起来,秦王自更是唏嘘,感伤了片刻,敛了敛心绪,转身正正地立于拜垫前向史佑之的牌位上了香,然后一掀袍摆便想要拜祭。
正在此时,却听门外一声急报,一名小校领着风尘仆仆的信使急冲冲入到账内,躬身施完了礼,双手奉出一份加急文书:“大王,这是朝廷发来的敇旨,请各位大人过目。”说罢,便将那文牒向□□如的方向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