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海棠无香(507)
“令白!”元齐觉着肩头一凉,心也跟着颤了一下,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并不敢信,赶紧回过身,捏住她的双手按于自己心口,确认道:“令白,你方才说什么?”面上竟是掩不住的喜色。
如意挣脱开去,顺势从椅上滑落,跪在元齐的脚边,抽泣道:“陛下这是要撵妾走,不要妾了么?”越说却越更难过,干脆伏于他膝上,嚎啕大哭起来:“是妾做错了事,讨不得陛下的欢心;还是妾如今容貌受损,陛下嫌弃妾了!”
什么愁眉、啼妆,都抵不上花枝乱颤的真悲嚎,元齐一时乱了心神,手足无措,除了掏出帕子胡乱地替她擦泪,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反复道:“令白,别这样,朕从没有想过要赶你走。”
如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看他惊慌色变、语无伦次的模样,便知必还是不会舍得自己出宫去,那些回公主府的说辞,想来全是哄骗人的鬼话!
更觉难过非常,哭了好一会儿,精疲力竭,才渐渐地收了悲声,抬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元齐,胡乱道:“陛下曾允诺过妾,要娶妾的;陛下还说过,若非死别,绝无生离,如今这些全都做不得数了么?”
“令白……不,不是的。”元齐死命地摇着头,将她拉起,抱入怀中:“朕知道汝南案你蒙了天大的冤,也知道这几年你在宫里受尽了委屈,朕只是以为你一直想离开这里,以为朕还你的公道你会欢喜。”
又重新取了块帕子,仔细地将她眼角的泪痕抹去,郑重道:“令白,朕不会离开你的;也定会娶你为妻;朕无能,从前许多事,叫你伤心失望,以后绝不会了!公主府你愿意住便去,若不愿意,也随时都可在朕的身边,如何?”
元齐被她这一哭闹,搅得神迷意乱,唯恐她误解了自己,恨不能把心都剖出来,只打算什么都由着她欢喜,如意却比他清醒许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里头的百样纠结岂是一时可解?
“妾是陛下的人,怎可随意出外而居?”如意将头埋在他怀中,半是撒娇半是央求:“况且妾当初不顾先帝大仪,任性前去汝南,本是妾做错了。既做错了便该受罚,妾也不要那梁公主的封号!陛下就继续留妾在身边侍奉罢?”
突而又将头抬起,目光灼灼:“更何况,妾从前唯一的怨念,是本绝无二心却被构陷为谋叛!如今陛下铲除奸恶,便已是替妾昭雪冤情,陛下能如此待妾,那留在这宫中,妾还能有什么不欢喜的?”
元齐原就对翻案一事不情不愿,更舍不得放如意出宫,如今听她自己这么求,自然是求之不得,忙不迭一口应承下来:“好!令白想如何便如何,朕全听你的,只不要为了朕反委屈了自己。”
“妾不委屈,妾在陛下身边便是最好的。”如意破涕为笑,情意绵绵地与元齐议定了此事,二人都不再提重封公主出宫居府那茬了,更劝他如今朝上事多,应以重要的为先,汝南案这陈年旧事,翻案或是不翻案,皆可暂缓处置。
“令白真是深明大义,比起朕那些急不可耐的宗亲,强太多了!”元齐被说到了心坎里,更是舒畅非常,赶紧掐着腰把她从地上抱起到怀中:“快起来,别跪着了,这几日在司正局遭了许多罪罢,朕瞧你都清瘦了不少,要不要朕替你揉捏一下。”
如意闻言满是委屈,那司正局里的日子确实不好熬,旁的还好,只这大热天的连把扇子都没有,虽说是屋子尚且宽敞阴凉,但每日走那折腰步,总还是不难免几身汗,全靠梳洗的凉水解暑,这能不瘦么!
“不要……热!”她轻轻推开他的双臂,不叫他近身,蹙眉抱怨道:“陛下把妾关押在那鬼地方,如何不受罪?还关了这么久!现在好了,陛下倒是治妾的罪,给德妃娘娘报仇吖!”
“令白,别再这么说了!”元齐只觉愧疚无比,慌忙舔着脸道:“如今真相大白,德妃罪有应得,死得其所,朕也不追究了;余者皆是于若薇一人所为,朕也已将她下了皇城司狱;之前,全是朕错怪了你,该朕向你赔罪才是!”
“妾可当不起!陛下哪能有错的,错都是妾的。”如意讽了他一句,将那盛着卖身契的锦囊丢回他的屉中,这才又问道:“于若薇?倒是稀奇,她这么受陛下器重,如何还能干出这般罪大恶极之事来?那可是陛下的子嗣啊!”
“是呀,朕真是错看了她!”元齐叹了一声:“记得么,当初你曾说若有人害你,叫朕一定别忘了去问于若薇,还是令白看的最明白。贵妃一说那笔迹是仿冒的,朕就想到了她,一问果然是。”
“唔……”如意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于若薇的名字,才又问道:“倒是没想到,她横溢的才华全用在这上头了。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