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海棠无香(449)
她确是如梨花猜测的那般,有心闹一出欲擒故纵的好戏,先远远地晾上元齐几日,叫他心里实在过不去时,再做自己的打算,却未料被小菊私送宫绦在前,梨花递话诉情在后,这么快便找到自己跟前来了!
只得半支起身子,懒懒地靠在枕上,用手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故作惊诧道:“怎么是陛下!”紧接着又来回转了转脑袋,似是受宠若惊:“妾这里,可是在尚宫局中呀,哪里该是陛下来的地方?”
“令白昨夜没睡好罢?”元齐起身从衣架上取过一件外披替她盖在肩头,仍旧挨近了坐下,用手一捏她的脸:“什么样的情意,思来想去不能写信说与朕,要自己想上一夜,倒把眼睛都熬红了?”
“陛下不也是没睡好么?”如意打量了他两眼,想了想还是不能就这么算了,斜扯了嘴角,笑讽道:“也不知一晚上幸了多少美人,变做现在这般面色灰暗的模样!”又一抬眉:“妾又怎敢乱递纸条,坏了陛下的兴致?”
“你怎么信口胡说!”元齐闻言气结,满是委屈道:“朕是一晚上未曾合眼,那还不是在等你的回信!你不愿理会朕也就罢了,竟还这般倒打一耙?”
“究竟是谁不理会谁了?只等了个半夜,就等不及了么?”如意随手从床边扯过一件罗衫,覆于面上干嚎了两声,抱怨道:“妾用心地做了贴身的物件,巴巴地等不来人,上赶着送去,却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然后丢开罗衫,伸手便去拽他腰间的宫绦:“这东西陛下从哪里偷来的?妾可从来没有给过人!你还给我!”
“不行,这可是令白特地给朕做的!”元齐赶紧用双手护按着那宫绦不叫她解走,口上则柔声哄道:“你的心意朕都懂,昨日白天是朕的不好,可夜里给你的信上不都说明白了么,不也赔了不是?”
如意哪里肯依,见一时拉扯不动,立刻掀了被子抖掉外披,翻身跳起来赤着足几步趋到妆台前,打开屉子取出一把做针线的小剪子,反身折回,直向着他腰里而去,干脆想要挑断了那宫绦。
“令白,你过了!”元齐见此大惊失色,幸而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拿着剪子的手,用力举起刃口指天:“怎么前些日子杀过了人,如今便动不动想要行凶不成?还不快松手!”
“妾不管!”如意甩了两下手,却是挣脱不得,更憋得脸色绯红,双目只盯着那宫绦,恨声道:“什么情,什么意!都是妄谈!妾今日定要铰了这祸害,叫你我,彼此都死了这条心便是!”
此言太怨,如意自己说完,不觉浑身轻颤,眼圈也泛出红色,元齐听在耳中看在眼内,心中大恸,往后退了一步,同时用另一手将宫绦迅速解下藏入怀内,然后握着她将剪子比到胸前:“在这里头,你真想要毁了它,便动手往里扎罢!”
“你!”这回轮到如意气结了,他这算是什么,倒叫自己扎也不是,退也不是,僵了一阵子,只得黯然认输道:“妾不敢,陛下喜欢就留着吧,只当是妾……”一句恨话未放完,泪水已从双目喷涌而出,原本紧握着剪子的手也随着失了力道。
元齐只觉得瞬间心便被揪紧了,忙夺了剪子丢到一边,张臂将眼前早已冻得冰凉的身子揽入了怀中,取帕举手替她擦抹泪痕,口中只是反反复复哄道:“令白,别这样,都是朕的不是!是朕错了!”
如意哭了一会儿也就见好就收,渐渐地消了动静,元齐见她稍解,便坐了下来将她抱于膝上,柔声道:“令白,昨日你被挡在崇政殿外,是朕的疏忽,到底是谁不让你见朕的?是王浩还是福贵?”
“问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如意嘟着嘴低头绞缠着手指:“凭他是谁,能在御前侍奉之人,都是惯会察言观色的,拦不拦妾,不过都是揣测了人主的心意罢了。”然后选了最长的中指,戳了两下他的心口:“就是陛下自己不想见!”
“朕真的不是存心的!”元齐无从辩解,脸都快要绿了:“朕巴不得每时每刻都能与令白在一处,只是昨日朝上有事,一时耽搁了没能及时回宫;你再瞧今日,朕可是连早膳都没进,就赶来见你了。”
随后看了一眼门外,继续道:“都是些不会办事,妄加揣测的蠢材!朕昨日本已罚了王浩的俸,今日看来,倒远远不够!”转头高喊了一声:“来人!”便要当着她的面,将昨日挡拦的二人再行发落,给她一个交代。
“别!”如意慌忙抬手掩住了他的口:“陛下也说了是有国事,那原是妾不明事理,如何反要迁怒他人?”她闹也闹了,哭也哭了,人主那句为朝政所累也说出了口,此时再为自己这一点小事,去得罪内侍监才是真的蠢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