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海棠无香(190)
说着,摸过案上早已摆出来的棒疮药,用手指剜了一点,轻轻点在那青痕上,准备替她上药。
如意看着元齐的作为,不称意了就随意打骂,一时兴起了就假作关切,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悲凉,不等他把那疮药抹开,便奋力将手挣脱了,直视元齐,问他道:“奴婢在陛下心里,到底算是个什么……玩意呢?连猫儿狗儿都不如,是么?”
元齐未料她会如此,又见她胸口起伏,心绪不定,满脸的决绝之色,忙改了口:“如意你这是说什么?旁人不知,你还不知道朕的心意么?你是朕的……”
“陛下这等花言巧语,留着拿去哄那些离了陛下,就活不了的嫔御去吧。”如意不等他说下去,冷笑着打断了他,自己答道:“猫狗尚通人情,奴婢当初为了一只猫儿,亦可以奋不顾身;枉你我相熟这么多年,在陛下眼里,奴婢终是蝼蚁不如!”
听闻此言,元齐只觉得心中憋气异常,先被伯俭误认暴虐,又被如意指责凉簿,自己难道真的是这样的人么?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意犯禁在先还死不承认,自己不慎误伤了她一下,怎么就变做这般,全是自己的错了?!
难道自己就应该什么都不管,只眼睁睁地放任她内外勾连,然后被朝臣往死里参劾么?一时似乎皆大欢喜,日后终究其患无穷,却如何能行!
他缓缓放下腾在空中的手,轻轻地擦抹掉上面残余的疮药,正坐回椅上,尽力不去想她说的那些话:“如意,朕不与你讲情,只与你论法;此事凭你怎么说,朕断然不会姑息的。”
“陛下,自不必讲情,亦无需论法;此事凭陛下怎么说,奴婢断然不会供述的。”如意立即仿了一句,扔回给他。
“朕知道你嘴尖皮厚,油盐不进;不过没关系!”元齐深吸了一口气,扔出了底牌:“朕已将刘女史和顾常侍下了皇城司狱,你不说随意,自会有人替你说!”
言罢,忙向如意看去,观察她的反应,果不其然,如意闻听,一脸惊痛之色,只盯着自己,微张着口说不出话来了。
按着元齐所想,这样的招式一旦抛出,只需再等一会,她必会跪地请求自己宽恕二人,说一些都是她自己的错,不要牵连旁人之类的言语,然后只要自己再假意威胁几句,她自然就会供述了。
想到这些,元齐又赶紧加上了一句,提示她:“当然,你自己若是说了,他二人便无事,否则会如何,你今日也是见了的。”
然而元齐终究是想错了,等如意回过了神来,却只抛出了这么一句话:“陛下干得漂亮!陛下既然决意,要这么行事,奴婢自不敢有异议!只希望将来,陛下没有后悔的那一日。”便不再多言语了。
这算是反过来威胁自己么?她竟这么不在乎自己的人么?许是她今日一时意气太甚了?
元齐深感自己有些骑虎难下,只得略略宽限了一些:“如意,你也不必急于作答,仔细想清楚就好,明日掌灯之前,自书供词来换二人,逾时?那就看看谁会后悔罢!”
“奴婢遵旨,且请陛下拭目以待。”如意说完,便转身欲离去。
“站住!你要去哪里?”元齐提醒她,怕她记差了自己的屋子还没复原:“你的床榻就在这里。”
“不过去院子里,找个清静的地方,仔细想清楚。”如意并不止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奴婢就不在这里,给陛下添堵了。”
如意寻到无人的角院里,呆呆地坐在假山条石之上,她不是不在乎梨花和顾顺,恰恰相反,对她这样孓然一身、无父无母的人来说,这些个公主府的旧人,就好比自己唯一仅存的亲人,只可惜抄家之时,就被牢牢地拿捏在了元齐的手中。
所以她知道,元齐完全能够掐着自己的软肋,这么无耻地胁迫她,而自己,心里纵然再焦急,也都是没有用的,服软?告饶?更是毫无益处,只会让元齐得寸进尺!
如今,唯一能得破局的,惟有一了百了,从此让元齐,再也胁迫不到自己!
☆、坐僻院静思脱身 戏君言真假参半
不知从何时而起,如意早便有了一些为自己打算的念头,奈何受制于元齐不得遂愿,如意便总幻想着,有一日能靠着自己,解脱这般困境。
为此她求告过楚王,自己私换了银钱,也努力学了骑马,虽做好了各样的准备,终又是谈何容易,逃脱困境这种事,也就只能做做梦罢了。
这些日子以来,后宫阴云诡谲,自己屡屡涉险,也见了这么些人凄惨的命运,如意早已是心灰意冷,今日更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