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玉(4)
佯做才注意到,歉意一礼,换上礼貌不失尊敬的微笑。没有丝毫表演痕迹,展示她想要表达的情绪和面部表情,她真的很会…很会演。
况且,两人年龄虽相差不多,却也差了个辈分、隔了颗善变人心不是,“贵妃娘娘。”
“后花园的鱼儿近日又多蓄养了几千只,品种也很多。听说太子妃也爱好此物,眼下可有空闲,与本宫一同去湖心亭观赏?”
肖云乐牵起黎钰时的手,如是问着,妩媚狡黠地眨眨眼。
身为女子不必早朝;病体也已经痊愈;东宫之中的事务,也不会比眼前这位皇贵妃宫里的多到哪里去,实在推却不得。
黎钰时曲起指尖反握回去,轻若拈花的力度,点头郑重道,“得您约请,荣幸之至。”
由湖心亭内向外观望,自是一番世间难能得见的好景致。盛夏之日,蝉鸣声声,缤纷色彩争相斗艳,红的是鲜花,绿的是嫩草或树上枝叶。
未见得未见得,红的许是那近处游弋的锦鲤,绿的是浅浅水底映出的青苔色呢。自信满满而以为的,未必真的就是你以为的。
肖云乐轻抚鬓角,坐在亭中石凳上,“太子妃觉得,这湖中成千上万只鱼儿里,哪一只最是好看?”
“这些鱼儿么,”黎钰时双手交握掩在袖中,站在美人靠前,瞧着一群簇拥在一处的鲤鱼,嘴角噙着笑,真真是对其喜爱至极,
“都是一样的。不过是颜色变了变,形状变了变。在臣妾眼里,都是十分好看的。…有意思的是,离了水都活不成。”
其他人在亭外远处候着,阿措亦不例外,亭中惟有她二人,能听到她们说话内容的,只有亭外四周的鱼儿们。
身后片刻沉默,静到鲤鱼跃出水面又跌了回去的声音也清晰可闻,“那,本宫离了水,也要比其他的多活一时半刻才说得过去。太子妃你说,是也不是?”
黎钰时摇摇头,表示并不赞同,“贵妃娘娘,您身份尊贵,盛宠恩眷。何故以此自喻。”
两人意见不合。肖云乐却只是舒眉笑了笑,起身,走至黎钰时身侧,目光放得更远,未答反问,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太子妃说的这些,身份、恩宠,或是本宫这肚子里的孩子,又能有几分实用可靠,你说的这番话能让你自己信服吗?”
鲜少有人戳破黎钰时装出来的真诚,七分假意掺着三分真诚,外加值得思考的问题。
大多数时候,有一种人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有一种是不想与她撕破脸皮,同为虚伪者需要互相包容与理解,便顺势借着台阶下了。
很显然,肖云乐哪一种都不是。她现下想要的是真正的盟友,而不是与她虚与委蛇迎合奉承的旁观者。她拿出一点微末真心来,但求一个黎钰时的真心实意。
黎钰时提醒她,“贵妃娘娘会否是忘了?臣妾,姓黎,也是大梁的太子妃。一时糊涂的话还是不必讲了吧。臣妾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过。”
肖云乐转身坐在美人靠上,斜斜倚着栏杆,手掌心无意识的摩挲小腹处,仰视黎钰时,
“在这皇宫大内,本宫算是个外来人,处处要加着小心,又怎么会忘了呢。是。太子妃姓黎,皇后太后也都姓黎。可太子乃莲妃之子,非嫡出只是皇长子。你既已入东宫,就注定陷入两难境地。只要双方势力依旧持平,不管是出手帮哪一边,都是费力不讨好罢了。”
“倒不如与本宫共谋,多一个选择,也好过今后身陷囹圄之时,无人相助。”
居安思危倒是做到了个极致,实在不太符合她现在这样,正逢皇恩圣宠时的心态,黎钰时心想。只是可惜了,她不会接受任何超出自己预料的“好意”。
今日肖云乐能为了自己的权衡与她为盟,明朝也能因此而反目将她背叛,风云变幻只一夕之间,黎钰时承受不了这代价。
可她若是愿意主动去对付这后宫中的两大巨头之一,黎钰时很难不点头鼓掌地赞同,她只话中有话道,
“娘娘高看臣妾了。臣妾资质愚钝,不善言辞,又一心只想做贤妻良母。届时帮不了娘娘反而添了不必要的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听懂了什么一般,肖云乐慢慢起身,向外走去,字字句句落入黎钰时耳中,“好。本宫猜想你也不会轻信允诺,只是先知会你一声。且等一等,本宫亲自做给你看。”
闻言,黎钰时微微一笑,却未做回应。
回到东宫时,檀越尚未回来。
窗外日头正好,阿措为她除去外衣衣衫,在她耳畔轻声问道,“小姐,今日您于宫中会见乐妃一事,府中大概已经获悉。该如何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