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17)
知意讶然:“您没早朝?”
南胤闻言起身,悠悠走到她面前,少年身量最近几个月见风就长,离得近,知意需要抬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
他有一双澄澈的眼眸,此刻倒映着她的身影,委委屈屈的说:“亏得我没吓出好歹来,否则知意姐姐你就该负责了……”
“为什么?”知意一愣,心道要怎么负责,她孑然一身,就是这颗脑壳有点用,南胤倘若真出了事,她这脑袋也该移位了。
南胤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然一红,怕引起知意注意,匆匆偏过头,傲然道:“什么为什么?朕想杀你还要问为什么吗?”
原来皇帝竟然是要杀她?
知意有些失落,原以为彼此好歹这么多年的交情,他能手下留情,没想到竟然想杀她。
知意不甘心,可堂堂天子杀一个人又不需要理由,只当南胤翻脸无情。
皇帝显然要跟她理论,知意矮人一等哪里敢反驳,只得垂头丧气点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南胤悻悻然,知意不争执了,反而觉得没意思,心里犹豫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宫人已经搀扶着老太妃进来了。
太妃发现殿里气氛似乎不大好,忍不住问:“怎么了这是?”
知意正要去扶太妃,南胤却抢先了一步,扶着太妃手臂稳稳当当坐下:“孙儿伺候祖母用早膳。”
太妃嗔他一眼:“坐下一块儿用吧。”
知意这才往太妃跟前去,有条不紊的添粥布菜,然后盛了一碗粳米粥放到皇帝跟前:“皇上请用。”
南胤举着筷子,视线却落在她脚下,方才她移步过来,分明缩着脚皱了皱眉。
他斜斜看过来,知意察觉到了,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
先前下台阶崴了脚,隐隐有些痛,她不是个娇气的人,面不改色的就忍了下来。
太妃早上吃了少,不过寥寥几口就撂下了:“今儿的小菜不错,开胃,知意你过会子分一份去尝尝。”
知意眼中总算漾出笑,恭敬道谢:“是,奴婢谢过娘娘。”
太妃漱了口,捡起一块酸梅放进嘴里:“皇上今日怎的来这么早?”
南胤起身,躬身拱手,态度诚恳而真挚:“孙儿来是向祖母请罪的。”
太妃一时被他郑重的模样吓住了,蹙眉问:“发生什么了?”
“孙儿辜负了祖母一番好意……”南胤说着,轻飘飘的瞥了知意一眼:“知意送来的一壶秋露白,并未曾起任何作用。”
太妃哑然,忽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一早在小佛堂念经,太妃还不知道昨晚勤政殿发生的事,南胤说秋露白没起作用,那便是昨晚他不曾有过动心乱性。
太妃看着他,嗔怪道:“祖母还能坑害你不成?”
南胤说自然不是:“昨晚有宫女擅自进了孙儿寝殿,好在只是个女子,若真是刺客,此时已经射杀了。”
太妃被他波澜不惊的一句话说得陡然变了脸色,诧异问:“竟有这事?”
南胤苦笑:“勤政殿的人都是伺候好几年的,从前我还觉得他们尽心侍主、忠心耿耿,可到今日才知,他们忠心的主子,并非孙儿。”
皇帝这话说得严重,太妃神情凝重起来:“所以我还是害了你吗……”
“祖母没有做错,我知道您一心为了我好,盼着我能早日大婚、开枝散叶,不至于步上父皇的后尘。虽然父皇也是年少立为储君,但皇祖父过世时,父皇已经过弱冠,天下太平,社稷安稳,顺利大婚,顺利亲政……不过您也知道,孙儿如今的处境和当初的父皇大不相同。”
南胤脸上有着不符年龄的沉稳,知意在旁边瞧得心惊,她鲜少见到他这么严肃的模样,尤其听他说自身与朝堂有诸多牵连,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愤恨和怅然,又觉得南胤这些年的确太不容易了。
太妃于心不忍:“胤儿……”
南胤说:“皇祖母再给孙儿三年时间,最多三年,孙儿定要铲除异心之人,恢复前朝后宫的安宁!”
“委屈你了。”太妃除了这话,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含泪道:“你若是不愿娶张梁女儿便罢了,祖母再帮你寻个好的……”
南胤摇头:“一个女子罢了,掀不起多大风浪,孙儿自有应对之法,请祖母放心。”
“好。”太妃拿着帕子掖了掖眼角,南胤这才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好歹让太妃展颜。只是今日没上朝,势必要有个说法,他不能久留,用完早膳便走了。
外头化了雪路滑难行,太妃让知意送皇帝出去。
南胤脸上已无方才的沉重,临离开时还请太妃保重身体,说过两日再来请安。
知意跟在皇帝身后,走下台阶时,忍不住出声提醒:“才化了雪,皇上脚下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