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娇不可攀(16)
身后许久没有动静,宋忱心中纳罕,却不愿回头看,再一晃神,身边却有嘀嗒蹄响,小小的女孩儿倒骑着驴,悠哉悠哉地行在了他的身侧。
她骑驴略略在前,手里晃着白拂尘,晃悠悠地同他说话。
“相公不怕我叫?”她问话问的轻软,声响惊动不了旁人,可娇美无俦的模样,却叫街巷两旁点灯的人看的动魄。
宋忱不给她分毫眼神,一心向前,清冷的像是一尊堪破红尘的佛。
雪浪拿白拂尘轻轻抚了抚身下的小驴子,“相公,你瞧我这小驴子好不好?都说驴是阴间的龙,阎王爷出门都要驾驴呢,这会儿还是中元日,黑白无常正勾着魂家去,相公你说,若是驴瞧见了鬼……”
她眨了眨黑亮大眼,在夜色里一脸的俏皮灵动。
“它叫还是不叫?”
不详的预感爬上心头,宋忱还未反应过来,她身下的小驴子已然“欸啊欸啊欸啊”的叫了起来,在这寂夜长天里尤其的刺耳。
眸光一闪,落在那始作俑者的身上,她扬着白拂尘,得意洋洋地在驴上倒坐着,好似那惨然刺耳的驴叫声,跟她毫无关系。
再看街巷两旁的人家已然被惊动了,原本在门前的开始张望,屋舍里的开了门,楼上的探着头出来——这驴委实叫的太惨了。
十分尴尬。
偏又避无可避。
心里的那股愤郁冲上心头,宋忱倏地停下脚步,一双厉目盯上了眼前得意洋洋的雪浪。
雪浪哪里肯放过他,见他停下,立时便也敲了敲小驴子的背,小驴子便停下了叫声和脚步。
“姑娘究竟要如何?”宋忱唇角微沉,极力忍下怒意,“宋某无意同姑娘周旋,更是厌恶姑娘的轻佻浮薄,姑娘还请自重。”
雪浪百毒不侵,笑的愈发的深,“我所求不多,只要相公爱我。”
宋忱的视线平静寒凉,“若是人海偶遇,姑娘惊鸿一现,宋某或许会由衷赞一句千秋佳人。目下姑娘这番纠缠不清,只会让宋某厌恶至极。”
他顿了一顿,望住了她的眼眸,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姑娘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便是一根头发丝,宋某都不会喜欢。”
夜色黑寂,街巷里点了影影绰绰的灯,照的她脸上阴影一片,她的眸色愈深,像是望住了年少时的一个梦。
“相公爱谁?未婚妻子么?”她的声音无情无绪,声线冰凉如玉。
宋忱迫切地想同她有个了断,平静看向她。
“宋某爱谁,都同你无关。”
她在光影里有一种妖冶的美,异于白日里的仙姿玉骨,像是精怪狐仙一类。
真的将这些凉薄的话宣之于口,到底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内疚一闪而过。
宋忱没有等到她的回音,只微微向她点了下头,以示告辞。
只是将将走过她的身侧,便听她轻轻唤了一声相公。
宋忱驻足,她语音轻软,问向他,“相公,梦见龙女了么?”
不知哪儿起了一阵细风,穿堂入室地吹过来,钻进了宋忱的衣领,手臂脖颈倏地起了一身的细栗。
午睡时的那个旖旎的梦里,他是高坐云端的白玉佛,正自念祷心经,有着巨大身躯的龙呼风唤雨而来,在他的身侧腾跃,忽而幻化成她的模样,心经的每一个字飞散而去,在她的身后闪耀着金芒,她赤足,踩着遍地的金莲而来。
须臾,她已在他的怀中,云一样轻软的份量却销魂蚀骨,她舔舐着他,由上至下的,吮吸着他的唇角,他在她的唇齿间颤抖,心经再也念不成个,一径儿地吻住了她。
一切烟消云散,梦醒时锦裘尽湿,那样旖旎的梦里,他丢了魂。
羞愧翻涌而上,年轻的北庭指挥使面上星云不动,可心里屏障却已被击溃。
他秉持住一贯的冷峻,良久才寒凉出声,“与你何干?”
心中兵荒马乱,他匆匆而行,脚下使了轻身功夫,不过一刻便已远离了她的所在。
雪浪倒骑在驴上,霜雪在眉,显而易见的冷漠上脸,良久才以白拂尘轻敲驴背,小驴子应声而动,慢慢儿地驼着她往东去了。
先回青杏馆,只同转转小坐了一时,便趁着夜色由后门乘了马车,一路回了禁中。
芸娘在禁中翘首以盼,才将贵主盼回来,这便侍候着沐浴更衣,再上饭食,倒是丰富,龙案上摆的满满当当。
雪浪在饮食上并不苛刻,只是有个今儿吃明儿不吃的毛病,今日在外头,也不过是晨起吃的那一小块儿茄饼。
她心中有郁气,又牵挂着不知所踪的姥姥,胃肠里便是一阵一阵的翻涌。
芸娘怕她又犯了老毛病,忙捡些清淡的小菜奉来,劝着她吃些,“总不吃,怕是要成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