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娇不可攀(107)
银芽自是记得一清二楚,抬起头望着钟皇后点了点头。
钟皇后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也像在剖白着什么,同她说起来陈年旧事。
“姜戬心野,知道自己祖上曾是陈朝护国的大将军,更是不安于下邑,我怀阿陨那一年,他便日日同罗汉军的那几个厮混,其中有一个女子,说起来是巾帼女将,可行事作风十足地不知分寸,姜戬那时候便成日不沾家,我大着肚子逮他许多回,回回同那女子喝酒,便是生产那一日,都是我那老娘去拎了他耳朵回来的……”
“生下了孩儿,他倒是十分高兴的,在家里安分了没几日,又往外头跑,风言风语传的满下邑都是,我包着头坐着月子成日里哭,他可倒好,理直气壮说什么,同那女子兄妹不过是兄妹,有共同的志向云云……”
“阿陨三岁时,梨花巷口一块过门石,连我要是想搬动,怕都有几分为难,可阿陨玩闹似得,轻松一脚将那过门石给踢翻了……你说吓人不吓人?她才三岁啊,就那一回,姜戬高兴地跟什么似得,抱着阿陨往天上抛了好几回,连说闺女有出息,有那女子之风采……你叫我怎么咽的这口气?”
“……若不是姜戬视我娘为亲母,以他推崇那女子之狂热度,恨不得同我和离,再去娶那女子。后来他便同那些人去了箕山,我怎么能看着他同那女子双宿双飞?这便一同跟着去,倒也误打误撞,同他一同打下这江山……”
银芽知道这一段旧事。
那女子叫齐盈,率领着一支起义军,江湖上都称之为红罗军,所向披靡,攻破了十几个城池,她也的确同陛下情深意切过,最终心灰意冷,将兵权交与陛下,悄然离去。
银芽抬眼看了看皇后,觉得皇后与齐盈都是可怜人,为着一个男子倾尽一切,谁输谁赢有那么重要么?
或许皇后娘娘觉得自己赢了吧,可回忆起当年那一段纠缠数年的旧事,仍旧是如鲠在喉,十分的心痛,连带着,也不喜欢自己的大女儿——怀孕生产坐月子乃至阿陨五六岁,那女子都如同影子一般,在皇后和陛下之间横插一杠子,想到阿陨,便会想到那一段岁月。
“皇后娘娘如今母仪天下,母亲同长女皆在世,人生已然无一不圆满,无一不欢喜,何必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银芽试着劝解娘娘,可娘娘却好似仍沉浸在那一段旧事里,眉头紧蹙,眼神不郁。
“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即便那一位殿下未曾长在您的膝下,但到底是您亲生,又受了那么些罪,娘娘还是要多加顾念一些才是。”
有那么一瞬,钟皇后好似被触动了,可也仅仅是一瞬,她又理智起来,冷冷地看着银芽。
“银芽,你虽伴我十数年,但这些话还是僭越了。”她见银芽跪下告罪,这便叹了一口气叫她起来,“皇帝的长子乃是我大儿阿邶,岂可随意将阿陨同他相提并论。她既早知北廷是她爹爹妈妈的天下,不应当率军归附?将江南三十一城的所有权交于我手?如今她贵为所谓的江南共主,不和不降取而代之,这是何意?莫不是还想叫爹爹妈妈去求她?将北廷的江山拱手让给她?简直是无稽之谈!”
“银芽,正如你方才所说,若有三五儿女,父母之心也会有所偏向,长在我膝下的,我自然会偏心一些,更遑论如今我这大女儿还要同她的爹爹、亲弟弟来争天下,你要我如何待她?纵观史书,刘后杀子、秦王卖女、淮阳王弑父,哪一个不是因着权利?我如今已不是下邑城隍庙公家的女儿,而是北廷的皇后,谁同我夫我儿争天下,谁便是我的敌人。”
不得不说,皇后娘娘还是有几分铁腕手段的,银芽默默地感慨了一番,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斗赢堂堂巾帼女将齐氏女。
她瞧了瞧皇后坚定的双目,暗自叹了口气,温声劝慰了皇后几句,这便扶着她往那净室洗漱而去。
北廷颇有手段的皇后娘娘自在殿中神思杂乱,远在彭城的皇帝陛下面对着抚养自己长大的岳母大人,心生了无限的孺慕之情。
他幼时父母双亡,钟谢氏将他接来了家中,抚养着他长大,比之亲母还要温柔慈爱几分,当年起义,隔几个月便往家中送信件同银两,可没几年天下大乱了之后,这便失去了音讯,如今他为着长女而来,竟同岳母意外重逢,简直是意外之喜。
方才他硬是挤上了岳母乘坐的马车,可惜默默掉了半晌眼泪,岳母愣是闭目养神了半晌,就是不开口,他知道岳母心里恨,可到底恨的是什么,他还未理清楚——毕竟还未同宋忱详谈,便钻到了岳母的跟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