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囚笼(11)
“也不一定,不过主子的事儿,当奴才的可不好说。”李施抬手甩一把拂尘,不动声色的把这话揭了过去。
他今日还觉得有些奇怪,本来皇上已经准备歇下了,但长定宫的小太监来传话之后,皇上转头又开始忙了起来,还说等人来了,只让她在门口等等。
江知宜一听这话,便知他不愿多说,只抿唇笑笑,也不再问。
腊月的风,最是凛冽刺骨,从身上吹过的时候,像是一把卷了刃的钝刀,一下下的磨着人的皮肉。
江知宜站在檐下,正是毫无阻拦的风口,萧瑟的朔风接连扑到她身上,让她本就瘦弱的身子,险些有点站不住,又是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采黛听得心焦,为她戴好斗篷上的毡帽,又侧身挡到她身前,但终究是于事无补。
那毡帽被狂风吹掉无数次,连带着她的长发和衣角都被掀起,拍在身后的檀木梁柱上。
采黛直接伸手为她抓紧不断摆动的衣衫,又转头问李施:“公公,这儿可有略能坐坐的偏殿,让我家小姐进去避避风?”
李施回望一眼殿内,面上做出为难的神情,“偏殿脏乱,就不请姑娘进去了,省的弄脏姑娘的衣裳。”
既然皇上说了让江家小姐在外面等等,那就是给他十个胆儿,也不敢放人进别的地方。
采黛听不懂他话里的拒绝之意,只以为宫中有讲究,又不死心的询问:“那可有手炉之类的东西?”
不等李施回答,江知宜便抬手止住她,轻斥道:“采黛,别劳烦李公公了。”
她话里有话,采黛品出其中暗潮涌动,低头冲李施欠了欠身,以示歉意。
李施则是微微一顿,趁着殿内的光,偷偷打量着她愈发苍白的脸,不由想起昨夜因为他一时大意,惹出的事端来。
主子的心思不好揣度,皇帝虽示意将人留在殿外,但若是她再次病倒,那这回皇上的玉冠,砸的恐怕就不是朱门了。
李施心里有些打鼓,也不敢再糊弄下去,朝着她弯腰行礼,客气道:“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奴才这就进殿去向皇上禀报一声。”
“那就多谢李公公了。”江知宜掩着嘴,出言道谢,眼神却不曾落在他身上。
她望着宫墙角落里的几棵高树,层层白霜落于枯枝败叶之上,清冷迷离,像是蒙上了孤月泻下的清辉。
那清辉似乎也落在她身上,其中冷意如细雨一样,一点点渗进她肌肤里,冷的她有些发颤,从腿到脚仿佛都已经麻木了,手指冻的发红,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早已不可屈伸。
仔细想想,她好像从来不曾受过这样的冻,在家时,母亲念着她身子弱,将她的闺房布置的极为妥帖,屋内处处皆是锦绣绒毯,床榻上是雁羽帐幔,连炭盆都是烧的最旺的。
“这么冷的天儿,不知道还要等多久。”采黛出言抱怨,手上动作却没停。
她握住江知宜的手,一边不停的搓着,一边低头哈气,想要给她点暖和气儿,但奈何这天儿实在太冷,刚暖热的手经风一吹,又恢复透骨的凉意。
她本以为小姐能在宫中暂住,是来享福治病的,没承想还要受这样的委屈。
“行了,且等等吧。”江知宜轻声劝着,转头去寻那抹伏在案前的模糊影子,但她看了半天,非但影子没找到,反倒发现殿内的烛火已经灭了一些。
这是忙完了吗?她松了口气,将手从采黛手中抽出来,往殿门前走了两步,等着进去拜见皇帝。
但眼看着烛火灭的越来越多,殿门却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
江知宜勾唇苦笑,彻底明白皇帝这是在故意晾着她,她有心不顾皇帝的意思,直接去看姑母,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呆呆站在那儿,等着皇帝大发善心。
夜深霜重,江知宜在殿外站的太久,连斗篷都生出了一层霜花,贴在身上,汲取着她身上仅有的暖意,但她还是执拗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不知又过了多久,殿门突然被推开。
满殿的光亮瞬间尽数漫了出来,正打在长廊下,映出江知宜那张冻到惨白的脸,乌润的长发、漆黑的瞳仁,仿佛都浸着水光。
闻瞻坐于上座,与她隔着极远的距离,却清楚的看见她站的笔直,丰肌秀骨、双肩如削,无边夜色隐于她身后,失了原本的浓烈。
江知宜忍着双腿的麻木,缓步走进去,跪地叩拜,“臣女拜见皇上。”
双膝与地面接触,又是一阵难忍的酸痛,但好歹殿内热气儿足,烘的她脸都有些发烫,身上也恢复了暖意,冻的麻木的四肢渐渐有了知觉。
而闻瞻却似没有听见她的话,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手中的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