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囚笼(102)
但他这定论下得过早,因为他朝外没走两步,便突然又被叫住。
闻瞻手中捏着沾了朱红的毛笔,低头若有所思 ,又突然变了说法,不疾不徐的说道:“她这是不想施针,才以此为借口吧,那朕偏要让申太医日日去替她施针,左右不过是一个侍女,去把那侍女调到长定宫伺候她,朕倒要看看,她还能使出什么法子来。”
那太监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一道缘由,稍稍愣了愣,拱手行礼之后,忙又回到长定宫复命。
江知宜确定皇上答应将采黛送回她身边之后,才同意让申太医将落下的银针拔·出来。
申姜被她突如其来的逆反吓得胆战心惊,这银针毕竟是扎入额前耳后,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忧,他犹有后怕,但又因听说了近来之事,知道她的处境颇为艰难,只敢半是告诫的责怪。
“江小姐,施针并非儿戏,你往后万万不可再在这时候突然反悔,若真出了什么事儿,只怕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你。”
江知宜抬眸颇为凄然的看他一眼,目中并无任何光彩,“申太医,左右我要一辈子都被关在这宫中,而且我想要保护的人一个也护不住,我还在乎那些做什么?”
她这副绝望的模样,与前些日子刚听说自己的病症可以医治时的欣喜全然不同,看得申姜心中不落忍,接着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你身子康健,万事皆有可能,我瞧着皇上对你倒是上心的很,你又何必自轻自贱。”
这并非他一个太医所能左右之事,且他自认不能体会她的痛苦,只能轻叹一声,又道:“若是躲避不了,不如另辟新径,哪能因为眼前事,就彻底放弃将来了呢。”
“申太医的意思是……”江知宜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心中重新燃起几分斗志来。
申姜笑着撸一把胡子,并不直接挑明,自嘲式的笑道:“没承想,我一把年纪,还有开解你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不过江小姐,你适才不是已经达成你心中所愿了吗?”
他这是在说江知宜以施针为威胁,逼得皇上将采黛放回她身边一事。
江知宜后知后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勉力勾唇冲他笑笑,顺着他的话应道:“对啊,我适才已经达成了心中所想。”
她与皇上之间的这场对峙,她还没有输的太惨,真正输的人是皇上,他心中有了软肋,而这个软肋就是自己,她可以尽力把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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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黛到长定宫的时候,已经是过午时间,她仍着素衣,面上有些消沉的沧桑,但见到江知宜之后,一切愁云皆被驱散,重新露出几分少见的雀跃来。
她本以为太妃娘娘去后,皇上会直接让她回府,那小姐在宫中就真的没有任何亲近之人了,却没承想,今日突然传来意外之喜,皇上竟允她回到小姐身边。
主仆终于相见,能谈的事情很多,但或许正是因为太多,一时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采黛见她虽然神情戚戚,但精神头儿倒是比以往好了些,难过之余又不免多了几分喜悦,含笑道:“奴婢在西苑伺候太妃娘娘时,还总是担心小姐的身子,但是看小姐如今的面色,倒比在府中的时候好些,如此奴婢就放心了。”
江知宜握住她的手,引她到一旁坐下,心有愧疚,“你和姑母在西苑的时候,我没能去救你们出来,实在是有苦衷,皇上喜怒无常,我怕我越是向他相求,他便愈发要下狠心对你们动手。”
“小姐可千万不要说这个,我知道小姐过得艰难。”采黛垂眸压下将要掉出的眼泪,又道:“况且我和太妃娘娘虽然住在西苑,但吃穿用度皆同往常一样,并未受什么委屈,小姐实在无需自责,我……”
“撒谎。”江知宜打断她的话,抬手摸了摸她消瘦的脸,嗔怪道:“若真没受委屈,怎么会瘦了这样多?你和姑母一样,明明日子不好过,却不肯告知我一句,好像生怕会拖累我似的,殊不知明明是我拖累了你们。”
若不是她,采黛压根不会进宫,姑母也正好好的当她的太妃娘娘,何至于落得今日的田地。
“小姐你这回当真是冤枉我了,我变瘦是近日来的事情,可不是在西苑过得不好所致。”采黛毫不在意的抹了一把脸,没觉出自己瘦了多少。
说实话,她们在西苑的日子当真是不错,日日都有人备好各类吃食和用物,从不曾短缺过什么,想要各式东西只需她传话之后,穿过一条斜行宫道去取。而且她只用伺候太妃娘娘一个人,太妃因心情不畅鲜少动弹,用不得她做什么事。
之所以会变瘦,恐怕还是因为心中有放不下的事儿,总会担心小姐,她刚随太妃娘娘去西苑时,日日的难以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