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阿希(84)
客厅一角放着半大的透明箱,一条大蜥蜴睁着眼看外面。施友谦信手捻起一撮饲料,从箱口放下去,“动物世界,弱肉强食。我施友谦不会是被食的那个。”他背对着她,开口问,“你在东帝汶时,还有没有查出契爷的事?”
“没有。所以我需要更多的信息——在那一夜之前,他经历过什么?那一夜之后,他又发生了什么变化?如果能够查到,或者就能够知道,到底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施友谦在箱子上移动的手指,停住了。手指慢慢握牢成拳头。
高希言走到他身后,继续说,“这个男人从天而降,声称是你父亲的朋友。但此前你从没见过他,也没听你父亲提起过他,不是吗?那一夜之后,他声称要保护你,因此将你送到新加坡,你从此跟东帝汶断了联系。”
施友谦的拳头捏紧,又缓缓松开。再次开口时,已经换了一副腔调。他说,“你说的这些,我统统想过。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如果他不是父亲的朋友,又为何要救我?”
“为了钱?”高希言试图继续煽动他的怒火。
“第一,他很富有。第二,施家的钱,在我手上。”
高希言断了猜想的出口。她说:“我知道的线索太少,如果你将你所知道关于契爷的一切都告诉我,也许我们能够查到更多关于他的事。”
施友谦静默,突然开口,“那你呢?你能提供给我什么?”
“真相的另一半。”
施友谦几乎要为这女孩自信的姿态失笑。但听高希言继续说,“就像你在查契爷身边的女人是谁,而我在查妈咪是否去过东帝汶。真相的一半,加上真相的另一半,就是真相。”
他开始觉得,她也许只是天真,不是笨。
她说:“你曾经说过,契爷对身边人完全不相信,几个养子之间相互制衡。无论他有没有杀害你的家人,一旦你对他起了疑心,你认为他会安心将你留在身边?但我不一样,我能够查找真相,但是不会死。”
他靠在透明箱旁,低头坐着。她觉得他马上就要说动他了,于是不依不饶,“不要骗自己。如果你对他没有戒心,你会将阿晴接回身边?从你接回妹妹开始,他就不会放过你。如果你不先动手,死的会是你。”
说这番话时,她看到施友谦双臂慢慢抱住自己,似乎身体很冷。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迅速俯下身子,只见施友谦微微斜着肩膀,瞳孔放大,直冒冷汗。
他又发作了。
嘴唇开始发青,他伸出一只手,抓住高希言的衣袖,“针盒在……”她顺着他目光方向看去,那里有个柜子。她奔到柜子前,拉开,看到药瓶跟注射器。
她取出这两样东西,脑中却突然想起沙滩那一夜。此时此刻,施友谦跟周礼那时一模一样。前额、脖子上都是冷汗,前额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但是,那时候的周礼说,不用药。
当时高希言不懂,后来她明白过来了,周礼正在试图戒掉药物控制。
这么一想,高希言扔掉手中注射器跟药瓶,转身打开冰箱,取出三瓶圣培露。她走到施友谦跟前,蹲下身,用手抱起他脑袋,搁在自己大腿上。
“我给你水。”她边说边拧瓶盖。
“打针——”施友谦赤红双眼,身体不住发抖。
“你的敌人周礼正在戒药,你还要继续被契爷控制吗?”高希言倒转瓶身,将水往施友谦头上脸上倒,“他正在靠意志力戒,你不能输给他。你不会输给他。”
他被冷水与仇恨刺激,一只手胡乱抓住高希言的手,无意识地握牢。高希言犹豫片刻,慢慢回握。
再次醒来时,施友谦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堆毯子。高希言坐在一旁,抱着膝盖,看着箱子里的大蜥蜴。
他侧躺在那儿,睁着眼睛看她半边侧脸。窗外,夜风拂过枝叶,发出沙沙声响。有风从外面刮进来,吹乱她头发,她用手随便将头发拨到耳后。
没意识到施友谦已经醒来,她掏出手机,手指在上面划动,然后停住。
施友谦注意看她,见她正专注地看手机里的什么信息。她的神情变得凝重,甚至带点不可思议。他就这样,隔开一点距离看着她,看着她神色变化,看着她似乎在深呼吸。他想,她到底看到什么了。
他勉强撑起身体。
“你醒了?”她转过身。见到他身上的毯子滑落,她说,“我拖不动你,只能任由你在地上躺着。”
施友谦醒转过来,又看了她一会,突然发现她也没有自己此前认为的那样烦人。他开口,“你认为,周礼跟契爷,可能是共犯?”
没料到施友谦醒来后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高希言有轻微愣怔,迅速反应过来,“我只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