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阿希(73)
范立嘴角慢慢沉下来:“谁不知道,对契爷来说,这门生意才是大茶饭?哪条法律跟得上医疗变化?你说人命值钱,我说唯有有钱人的命才值钱。穷人饿在路边没人理,一死了,哇,身上都是宝!”
他说的都是实话。尸体一旦用于人体组织移植,价值就凸显。眼角膜六千美金一副,心脏瓣膜七千美金一副。一条尸体最大价值可达 25 万美金。这是一条被黑色势力渗透的产业链。
如果周礼在讲座上,对未来医疗的展望是“医疗民主化”,那么黄瑞风跟契爷在做的,就是“医疗贵族化”。
但从根本上来说,黄瑞风推行的是一种基于过度治疗上的炫耀式医疗消费。圣心医院的高级医疗中心,病房全部采取豪华配置:专医专护,治疗室、会客室、随从室和家属室一应俱全。
但契爷想做什么?周礼也没有完全看清。
他抬起眼,看着范立口口声声嚷着要用患者基因信息来“交换资本”,脑中突然想起天真热情的徐潇。
这时,门突然开了。三人同时往房门方向看去,但进来的只是 K。
K 走到施友谦身旁,伸手到衣服口袋中,摸出一个信封递给他。施友谦边跟 K 说着话,边拆开信封。
从范立的角度看,施友谦掏出几张照片。他注意看施友谦的脸,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这些照片,又将照片塞回信封里去。
范立佯开玩笑:“什么机密的东西?跟契爷有关吗?”
施友谦不动声色将信封放到身上,轻蔑地笑:“一个嫩模给我的照片,很骚。”又问。“你要看吗?”
范立哈哈大笑:“你的女人,我怎好意思拿来欣赏?”
说这话时,房门再度打开。进来的是契爷身边的人,他们说:“文先生回来了,邀请三位一起用餐。”
契爷的品味复杂。周礼至今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房子内总堆满南洋、东洋跟西洋的玩意儿,却又如此和谐。佣人非常安静,在餐桌与餐具,蜡烛与鲜花之间默默移动,像一道道看得见的微风。常有几道风交错在一起,又一同消失。
跟他们三人一起时,契爷从来不在餐桌上谈生意。施友谦原本以为,这是他的个性使然。后来他想明白了:他从来不让其中一个养子,知道另一个养子在做什么。
每个人手上都握着一块拼图,拼在一起,就是他完整的帝国。
很多年以后,施友谦才发现,自己跟在契爷身边多年,早已受到他影响。
这顿饭非常安静,契爷跟周礼谈起自己最近看的一个画展。两人谈起艺术时,施友谦跟范立专心致志地对付眼前的食物,两人从餐盘上抬起头,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一个眼神。
——我容不下你。
就是这样的眼神。
饭后,周礼跟范立相继告退,施友谦往门边走时,契爷喊住他。他说:“有个你很想见的人,你应该见一下。”
第40章 【40】妹妹
施友谦知道契爷说的是谁。然而房门打开的瞬间,他还是有点不适应。
这房间显然是给女孩子住的。铺着厚厚的地毯,柜子上散置着橡木或大理石的小雕塑。房间正中有一张空心的原木座凳,一个女孩抱着枕头坐在上面,正摆弄手里的玩具。在她身后,是一个硕大的大理石雕塑,形象如同要展翅的鸟,即将冲破牢笼。
真是个巨大的反讽。
一个失去自由,被软禁多年的人,房间里有寓意自由的雕塑。
契爷站在门边,抬起手来,轻轻敲了敲门。
女孩子抬起脑袋,直愣愣地看向门外。她眼神异常清澈,脸上是孩童样的神情。当目光落在施友谦身上那一瞬,她吓了一跳,赶紧将玩具藏在身后,大声说:“我没有在玩!阿晴不贪玩,不要告诉阿妈!”
看着这个智商停留在五岁的妹妹,施友谦不自觉地别过了眼睛。他看着脚边的地毯,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阿晴乖。我不告诉阿妈。”
契爷让施友谦留下来陪一下妹妹,两兄妹好好待一会。但施友谦苦笑,“不了,我在她心目中就是凶巴巴的哥哥,留在这儿她反倒不痛快。”
说这话时,晚餐中波玛酒的后劲已经上来,施友谦松了松衣领,恭谨的姿态悄然松弛。他站在契爷身后,两人正俯瞰着露台下方的花园。施友谦依稀想起,小时候,他在东帝汶的家里也有这样子的花园。他坐在露台上看书,有时候独自一人,有时候身旁有周礼。
那时候,他还叫阿力。
此时此刻,月色映在他跟契爷二人身上。契爷携着一根手杖,习惯性地捻动玩弄着——这协助行走的工具,在他掌心中成了权力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