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山(7)
这个冬天,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天气。
公子府中披着白色绒毛的那个女人,翘着长长指甲的小拇指,端庄的喝着茶。若她还年轻,论容貌一定是倾国倾城,而过四十,她却多了几分典雅于与稳重。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是经历无数风雨而慢慢堆积的山丘,每一粒沙都充满着坚硬的气息。
公子初戚唤她一声“七娘妃”。
大胥国前国主的七妃,最受宠爱的七妃,公子初戚的养母。
然而活于这深宫之中,她能屹立不倒,靠的不仅是前国主的宠爱,她有的是这座后花园里所有人都未曾有的——心计
国主亡,生前最宠爱的妃子,按理需陪葬,而她却只是为先主守孝三月,必安然无恙。至今此刻坐于这公子府中下棋,品茶。这已算是奇事。
戚儿,近些年,可还好。她举起手中的棋子,轻巧的落下。
七娘妃,大可不必心忧,戚儿近些年,并无恙。
那便可。
生活如同以往,劳烦七娘妃挂念。
你是我儿,心忧你,是我余生中之事。
听到此处,初戚举着黑棋的手在空中僵了僵,表情定格了瞬间,之后,便恢复正常,露出笑容。
戚儿一如既往,倒是七娘妃,得多多注意身体。公子初戚看了看七妃。
不必挂念我,后宫之中没有谁会对我这个先主的宠妃怎样。话毕,落下棋子,又赢了一局。公子初戚上扬的唇角像一把圆月弯刀,眼神中却没有一点笑意,寒若冰霜,却又处处可怜,让人没有半点攻击性。
饭毕,公子府内,华灯初上,整个公子府都陷入白茫茫的一片里,公子初戚霎时眼前晃了晃,公子府里比往日亮堂了许多,人也比往日多了许多。
七妃披上她的白绒毛披风,身边的丫鬟搀扶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过院落,从大堂至大门,站满了她的贴身侍卫,这种待遇,公子初戚也不曾有过。
出了府邸,七妃回头摆了摆手,示意初戚回去,初戚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那一辆挂满红灯笼的四匹马车离开,直至看不见,他才挪步离开。
雪越下越大…….
覆盖了整片大地。
一夜之间,白雪苍茫,便能呵气成霜。
整个世界变得混沌起来,模糊而又清晰。
然而,枯死的树丫上连一点白雪都没有,于是那便成了乌鸦的栖息之地,不分白昼与阴晴。十安城内,一片寂静,连同平日里烧火打铁的师傅,今日都不见了踪影。
城池的最东面,公子府,公子府内,公子初戚不惧寒冰,在院落中持剑习武,脚步轻键,身轻如燕,剑下飞舞的雪花成了能杀人的利器,他眼中露出的锋芒,就像此刻他手中之剑,露出刺眼的寒光,就像刀尖一样,寒而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天下大寒,落雪纷飞。唯有瑶华山,春暖花开。
瑶华山与世无争之地,千年禁山,仿佛就快要被打破,这个谐和而宁静的地方,就快要被外面的雾霭,晕沉给染色。
高耸而屹立的瑶华山顶,那个一袭紫袍的男人,背着手,像一座稳固的小山屹立于山顶之巅,鹰一般的眼睛洞悉着周边的一切,嘴角没了往日的笑容,寒冰般的唇角就快要变成一把尖锐的刀,清风吹起,紫袍被风角拉长,左右晃动,长发于风中划过脸颊,他就像狮子般刚烈,却唯有用狐狸的耳朵听着任何的风吹草动,锋利的眼睛正盯着正往瑶华山而来的军队,他们化身商人,却是一支宫廷强兵,只不过是换了衣服,换了旗的颜色而已。
翌日,军队便可抵达瑶华山脚。
那时,他便要以她的性命要胁他。
瑶华山脚那个一袭紫纱的少女,手中拿着火苗正一个一个的点亮刚挂完的大红灯笼,整座竹屋以及周边紫荆树上,都发出亮光,照亮整片紫荆花海。
近些日子凌天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忧心忡忡,几许,想要问,却又无从开口,凌天瑶知道,他忧心忡忡之事,她想自己更无能为力,自己唯有能做的就是,不去徒增他的烦恼,不要缠着他吹奏长长的箫声。
夜风轻轻的吹起,灯笼慢悠悠的左右晃动着,凌天瑶坐在门口的秋千上,满心欢喜的欣赏着自己一天的功劳。
想得出神的时候,那阵长长的箫声不知从何地,慢慢的传入耳朵。凌天瑶有些犯困,双手抱着秋千干打起盹来。
自从生了病,凌天瑶发现自己很能睡,常常会睡在紫荆树上或是紫荆花下,又或者每天都要睡到中午才会醒,昏昏沉沉的吃些饭又要睡到天黑。
凌天瑶好动,身体太弱,凌天便在饭菜里加了些补药,嗜睡罢了,又加上他的箫声催眠,她睡得更厉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