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千岁的掌上月(12)
“赵嬷嬷,这是国舅爷的外袍,不小心烫了茶水,袖口都湿了。劳烦您熨好之后,赶紧送到元英殿。” 小印子将带着茶香的外衫递给赵嬷嬷,福了个身子便走了。
等人前脚刚走,一宫女放下木盆闪了过来,央求道,“嬷嬷,让我来熨吧。”
“还是我来吧,你衣服都没晒完,就来这儿抢!” 另一个说着,急哄哄地也凑了过来,“嬷嬷我熨的快,让我来吧。”
那边不屑地翻了一眼,“哼,你忘了自己上次把俞贵人的衣服烫了个窟窿,若不是嬷嬷求情,早就被打脸了。”
赵嬷嬷蹙了下眉头,呵斥道:“都住嘴。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一听训,几个宫女也不争了,只是站成一排,小声嘀咕起来。
这给国舅爷熨衣服,算是个好差事。倒不是能得了多少赏钱,只是一来一回,可以给国舅爷留个印象。
有时候,这印象可不是钱能换来的。这道理大家都明白。
赵嬷嬷扫了一眼这几个心浮气躁的,觉得不成事,一抬眼正看见宁月站在阳光下,把一件妃色宫装小心地晾起来,仿佛没听见这头的吵闹似的。
自打宁月过来,只要安排好给她的差事,无一不是认真完成。赵嬷嬷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明镜儿。
之前有不少宫女抱怨,这熨衣服,晾衣服的琐碎之事实属无趣,亦觉得没有出头之日。赵嬷嬷常训道,小事都做不好的人,必定做不成什么大事。她发现,宁月这孩子倒是极其心静,熨的衣服都要比别人平整仔细,事后更小心翼翼地叠好,尽量不留下折痕。
“宁月,过来一下。” 赵嬷嬷是个心善之人,在这东院呆了几十年,亦见的人多了,瞧着宁月不争不抢,又谨慎踏实,笑了笑,朝她招手。
宁月心里咯噔一声,道了一声不好。
刚才几个宫女一闹,她自然知道那衣服是孟宗青的,这才躲在一旁,假装自己很忙似的,想逃过这差事。谁想,赵嬷嬷偏就喜欢她这样子,选了她去。
宁月颇为为难,回头指了一下地上那盆衣服,犹犹豫豫道:“姑姑你瞧,各位小主的衣服还没有晾完,不如让其他人去吧……”
宁月不怕吃苦,也不怕刁难,就怕见着孟宗青那张脸。
说讨厌也不算讨厌,只是觉得他们宁家就该躲着点这个大瘟神。他与皇后娘娘姐弟情深,当时都没放过作为太医院右院判的父亲,更不会放过混进宫里的自己。
还没等宁月反应过来,一股甘松佩兰的香气扑入怀中。
赵嬷嬷对她那些顾虑并不知情,一把将衣服塞在她怀里,笑眯眯道:“仔细点,早些熨好早些给王爷送过去。”
来到东院后,宁月一直老实干活,差事虽然也不少,但都属于自己体力能力之内。她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先眯在这儿也挺好,更何况赵嬷嬷人不错,很是随和,不像魏嬷嬷那般油滑刁钻。
熨坊内,宁月徐徐在案子上展开那孔雀金丝穿紫锦绣成的金蟒暗纹袍,对着这推不开的差事微叹了口气。
袖口处有一大片湿乎乎的印子,又粘着茶沫,已经凉透。
她只得先取来竹签,小心翼翼地将茶碎一片片挑起来,尽量别让那湿茶叶弄脏袖子的颜色。见没什么大碍,再取来清温水,拿竹签沾着水,把金线织就的纹路清理干净。
检查一遍之后,见袖口处仅仅剩水渍,取来一片棉布,垫于衣袖之上,拿起熨壶,慢慢熨烫起来。
真是极其华美精致的朝服,宁月不禁感叹,手指不由自主地抚摸上那衣服胸前处微微凸起的纹路。熨壶轻轻划过,激得沾染在衣服上的甘松香气再次散发开来,沁人心脾。
若当时真进了庆王府,现在是不是也这般给人熨衣服?宁月想象一番,觉得有些好笑,但至少晚上睡觉能伸个懒腰了。
翻过袖口,再熨,寻了甘松香料点燃熏了一会儿,总算完成了。
宁月将衣服挂在木架上检查褶皱,不经意地摸到领子,一愣,又不太确定,还是将衣领翻过来看了。
只见内领的里子牙边竟然有些开线了。
堂堂一王爷,怎么连衣服有残也没人发现?宁月琢磨着,或许是王府没有王妃和其他女人,这等子小事就很难察觉了。听说他娶亲没多久王妃便病逝了,自打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女子进府。多少京中贵女愿成为国舅夫人,皆不见有什么水花。
宁月想着他国舅对自己家的女人倒是用心用情,不过对那些外人,呵,倒是不近人情。想起来父亲还在西北之地,山高水远,宁月不禁咬了咬唇。
下意识地顺手拿了针线篮,寻了个绛紫色的棉线,穿针引线后,宁月想到什么似的,指尖衔着那枚银针生生定格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