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萌学院(8)
林夫人话音刚落,几个服侍的丫鬟面面相觑,皆是哭丧着脸上,前去央求林思渺。
林思渺皱眉回道:“我自己不愿意穿,你惩罚他们,是要打我的脸吗?!”
林夫人素来是宠着女儿的,怎能想到有一天与女儿这般红脸,一时红了眼眶:“父母的苦心,你是不懂……不懂啊。”
林夫人一边说一边落泪,从怀中抽出帕子掩在面上,教林思渺瞧得也眼眶发热。
林夫人还在说着:“唐凛那孩子肯为你十里红妆,也勉强算是个良人……渺渺,迟早,你都是要嫁的,嫁给唐家,又有什么不好?”
—迟早,你都是要嫁的。
林思渺在母亲的眼泪间无法转圜,最终,千言万语、千百道理全化成了一声叹息。
“我穿,我穿就是了。”
那木架子到底是死物。
红裳挂在架上,只瞧出贵重、精致,可层层叠叠,色彩又浓郁,总让人觉得是沉的,是重的。它只有穿在林思渺身上,才算真正活过来。
林思渺身量匀称,却有一把细腰和还算不错的曲线。林家一双儿女皆随母亲一身雪肤,就连平日里走马山河四海的林净川也白得反光。他这个妹妹娇养在闺阁里,十指探出袖来,跟羊脂玉雕似的,不如哥哥似雪寒,反而有几分暖意。
唐凛为林思渺的心思,只这身嫁裳便能瞧得清楚,他几乎把人间红尘全数送上。只可惜,林思渺不愿入这红尘。
“哎呀呀,咱家小姐太好看了!”
先反应过来的是林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她搓着手苦于无词可褒。那憨态可掬的笑容逗乐了众人,随即便你一言他一语,把林思渺比满了九天的仙子。
可这些话,林思渺打小听到大,再是姝丽又如何,这身又不是穿给所爱之人看的。
嫁衣试穿过了,林思渺没心情听他们吹捧,随便应酬几句就把人请出去,只留了郁茶在室内伺候。
她怔怔地坐在镜前,抬手撩起膝头一层流水似的纱。这料子越好,她就越难以释怀。
“茶茶啊,我是不是真要和唐凛蹉跎余生了?”
郁茶站在她身后,用一把红梳为她细细地梳,低声道:“……反正呀,小姐在哪儿,茶茶在哪儿,旁的事,咱们做丫头的也不懂。”
林思渺望着茶茶,身子往后靠,头枕过去,身后的人十分柔软、温暖,身上隐约还有一股栀子淡香味。茶茶从一个小丫头陪她长到如今,她们都像果子一样,变得丰润饱满,是人间鲜活的好颜色。
她回头握住茶茶的手,上头有茧,却也是细白一双。林思渺忽而叹气:“茶茶,你真的想跟着我吗?”
郁茶一愣,吓得梳子都掉了:“小姐,你不要茶茶了?!”
林思渺捏了捏她的手:“唐家那样遍地生毒的地方,你真的愿意弃了自由随我去?”
郁茶歪着头思考,着实不明白这个问题:“跟着小姐就是自由啊,我从小就在林家,夫人、老爷、小姐对我都很好,郁茶已经无所求了。”
这话很让人感动,可感动之余,林思渺也生出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她咬牙,恨铁不成钢地敲打茶茶:“你呀,你日后也会像我一样,要许人家的,难道你带着他一道伺候我?!除非你嫁了我哥,做我的嫂嫂罢了!”
这话林思渺倒是随口一说,因外头林夫人又差人来叫,林思渺抬头应了一声,匆匆换下嫁衣就向外跑。
屋内只留了郁茶一人,她圆溜溜的眼睛里有光滚过。她忽地捧住脸,若有所思。
檐外雀啼几声,送天下春。
五月十五。
天蒙蒙亮,自安都唐家浩荡而来的接亲队便停在林府门前。
前一夜林思渺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眠,她望着黑黝黝的帐顶,心中戚戚然。
不知唐凛的床顶看上去是否也如此,或许从今天之后,她的每一夜都要睁着眼看着一样黑的帐顶,聊以思家。想到此,她就觉得少时被唐凛揪住头发的那块头皮隐隐生疼。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此刻估计还在安睡着,等着她被“五花大绑”送进唐家堡。
不,不是等她!是等她那把紫金芒刃!
“小姐,你好歹笑一笑。”
郁茶为林思渺梳发,看着镜子里新娘一脸丧气,便伸手捏了捏小姐的脸,却被小姐一手拍开。
“哎哟,随便搞个什么发髻好了。”反正都是要跑路的……
心里的话还没脱口而出,林夫人就带着婆子来梳妆,林思渺起身行礼:“渺渺给娘请安。”
定亲是一回事,送嫁又是另一回事。
眼见自己心尖上的宝贝穿着一身嫁衣,就要离开住了十八载的家,林夫人一把将林思渺拥入怀里,满脸欣慰,又是不舍:“你今日就要嫁人,快坐下,让娘再好好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