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逢千日醉+番外(19)
此时远处却依稀传来人声,还有闪闪烁烁的光亮。他赶紧回到原来的地方蹲着藏好,伸长了耳朵听动静。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听不清对方的谈话,却见到那光越来越亮,晃晃悠悠地照进来,让他把周围环境看了个清楚。原来他不是在山崖上,而是在一座破庙里,四周都是两层楼高的佛像,雕的是四大护法金刚。他面前不远处就是木质庙门,窗棂处透出几缕光,远处的光亮就是从这里漏过来的。
他长舒了一口气,等到人声渐远,四周又归于黑暗时,他按照刚才记住的路线小心翼翼地挪出来,一步一步摸索着向前走,摸到了门口,用力推却推不开,他又四下摸索,找到一个类似门闸的东西,试着抽了一下,门框松动,发出吱呀一声巨响,外界清新的空气瞬间涌进来。
他跨出门,原来此刻是深夜,面前一条狭长小巷,东西两侧点着灯,远处依稀有几个人走近。他躲回门内,待几个人走到庙门口之后屏息观察,两人都穿着寻常百姓的杂色服装,看起来也不像官兵。他大着胆子远远跟着他们向前走。
待他走出破庙之后,雕像后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人,带着兜帽,沉默地注视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小巷悠长而昏黑,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座坊门,跨过坊门站在大街上,四周霎时光明。陈默心里暗暗赞叹,妈的,不愧是《东都》,特效做得真细。
眼前是一条宽阔大道,两旁高楼鳞次栉比,高高下下挂满了灯笼火把,照得四周宛如一片灯海,街道尽头依稀可见一座玲珑高塔,每层都挂着灯笼,将四周里坊照彻。街上人马川流不息,两旁店铺也热闹非凡,人声杂沓,乐音悠扬,各种不知名的浓重香味混合在一起,熏得他打了个喷嚏。刚抬起头耳边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是一声近在耳边的马嘶,他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扑面而来的烟尘蒙了一脸。接着不知从哪扑来一人将他扑倒,抱着他滚了一圈滚到街边。耳边人声嘈杂,待他酸涩的眼睛终于恢复正常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团团围住,身上压着个人,戴着兜帽,看不清五官。
那人附在他耳边只说了一句:“跟我走”,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拉他起身便跑,身后有人连声咒骂,听着像是骑马追了上来。陈默只顾逃命,于是听任陌生人拉着他沿大街一路狂奔,掀起路边酒旗翻飞,还怼翻了数个小摊,陌生人一手拽着他一手从衣袖中掏出一把铜钱向身后一撒,趁着摊主们忙着聚在街上抢钱,带他向旁边一闪躲进了一座酒楼,呛鼻的脂粉香气直扑上脸,接着是晃眼的金玉珠翠,满满当当地填饰着门楣。恍惚间,陈默还有心情想起以前背的一句唐诗,“紫陌红尘拂面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人带着他继续在楼中跑酷,这是座颇为豪华的伎馆,沿着中空庭院建起四五层的高楼,触目所见皆是朱漆阑干,断口处饰以金银镂雕。他带着陈默一路往楼上爬,楼里上上下下香风阵阵,全是看不完的芙蓉如面柳如眉,看他俩牵着手火急火燎往楼上爬的样子,都互相递着了然的眼色,因此一路上并没有人阻拦。
陈默实在不知道后续剧情有何发展,心里一个劲地呼叫那个出发前还在耳边叨逼叨的画外音,此刻却像死了一般地毫无动静。在无数艳光四射的小姐姐们的注目礼之下他们吭哧吭哧爬到最高层,楼中的内室都是糊着金纸绘着花鸟诗句的隔门,那人带着他跑过长廊,只听见一扇扇纸门内觥筹交错莺歌燕舞,终于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推开门将他塞了进去。
(二)鬼府君
屋内不像屋外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只有数盏灯昏昏点着,照亮满屋的绫罗绸缎。陈默定了定神,抬头四顾,首先看见那个陌生人站在他身后摘下了兜帽。确实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戴着幞头留着短须,中原人长相,一双剑眉直直盯着他,片刻后展颜而笑,露出整齐八颗白牙,伸手拉他起来。“适才汝冲撞了贵人,若不出手相救,兄台恐惹祸上身,故多有得罪。”接着珍重作揖行礼,自报姓名:“吾姓陈名子昂,字伯玉,梓州人。今日当街巧遇,敢问兄台姓字。”
陈默心里暗道一声卧槽,是是是……我知道的那个写《登幽州台歌》的陈子昂?于是再看对方的时候眼神都多了三分追星的味道。
“在下崔玄逸,字元真。”按照他记忆中的剧本安排,他此时的备用名是崔玄逸,是个刚刚被武后看中,从小道士直接飞升鸾台做翰林院待诏的知名绣花枕头。
对方默了一瞬,又上上下下地把他看了一遍,看得陈默心里发毛,也顺着他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自己。就着灯光仔细端详,才发现身上的衣服确实不太像个文士:杂色翻领窄袖袍外边戴着护腕,靴子轻便适合跑路,手上还戴着射箭用的铜扳指。陈默咳嗽了一声,正在思考怎么跟跟偶像解释自己的人设,房间角落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吓了他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