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戏(224)
“当然知道。今年没有退休医生,不止这个,今年编制也不招。
陈阳和你大概今年都没有机会,蛮可惜,今年好几个海归投简历也进不来,我们医院的岗位很值钱的,去年你是幸亏遇到我招的急,否则这个岗不是那么容易进来的。”
师姐和她眨眨眼睛走了,门口打了个招呼,是裴轸。他靠在门口等了会儿,走进门要排班表,带了一杯焦糖玛奇朵。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拿着一杯焦糖玛奇朵来换排班表,相同的事情完美地交叠,命运恰如其分地在这个时间段开她玩笑。
“师姐刚才和我说你去相亲,被她看见了。”
“八卦……”裴轸把咖啡放在桌上:“是肿瘤科的医生,上次因为鼻腔癌症找我会诊去吃了个饭,相什么亲。你怎么今天脸色这么差?”
“没化妆没吃早饭。”
“起晚了?”
胡羞笑着看他,谎说得滴水不漏:“隔壁装修,闹得睡不着。”
裴轸会意地笑了笑,参透并不说破,只拿了排班表就走。
胡羞突然叫住他:“裴医生,上次那个沈知珉,能不能叫他一起见个面,我有点事想请教他。”
这倒是让裴轸意外了。
赵孝柔在深圳的学区房到期,本来可以无缝衔接地租给下一个学生家长,她转念一想,自己拄着拐飞去了深圳。
住在前海的JW,放眼窗外一半是尚未开发好的工地深坑,一半是奇形怪状的高层楼宇,她坐在行政酒廊晒太阳,午后的安静暂时忘记了手机里的繁忙。
有带着睡熟的婴儿上楼的年轻夫妻,也有低声聊起产业的企业家,还有和在上海的自己一样,忙着拍照修图的网红,而她此刻只想坐在原地享受这份安静。
有年轻的男人向他搭讪,小麦色标准海归,像是刚从健身房洗了澡过来等happyhour:“一个人?介意我和你聊聊吗?”
往常的赵孝柔会挑衅地让他坐下,平稳接招,今天的她笑着摆摆手:“不好意思,我在等人。”
男人坐在远处偶尔看向她,她喝完手上这杯拿铁,回到房间爬进浴缸远远地看工人在工地施工。
二十七楼看人小得像微缩,黄绿色地皮像在打红色警戒,她就这样愣愣地看了一下午。
浴缸没放水,空调开得很热,下午灿烂的阳光换作夕阳再暗下去,在上海,她很介意自己被长时间暴晒,毕竟对不起她做过的水光针。
她不是第一次来深圳。早年为了来看演唱会从罗湖去香港,经常遇到过口岸的打工人。
盯着安全帽穿着不那么整洁,再被夏日的风打湿的男人女人们,粘腻地和她并肩一同去香港,闻到的气味犹如发霉的饼干,疲惫自然不用讲,眼里却闪动着火光一样的东西。
上海精致漂亮,人们聪明地用各种方法让自己体面,这体面中包含着不操劳,做事优雅;而深圳不一样,过了十点之后,没有做六点的班车选择了加班的人接踵奔跑,和灰头土脸的打工仔一起挤进地铁,求生欲赤裸而直接,都在玩命,谁也不会过多矫饰。
哪怕深圳的网红也是一样,做欧美代工厂做假货,整最流行的充气娃娃脸,开口不超过初中毕业,但就是什么钱都赚得到,面子,牌坊,不重要。
当你自鸣得意自己长得漂亮整商惊人,靠自己事业有成打牙都往肚里咽,风光旖旎,觉得这世界上一切都唾手可得,异性自然不在话下时,依旧得到恐怖的教训:人们依旧会嘲笑你白手起家,只是赶上了时代的好运气,依旧对含着金汤匙的人高山仰止;以及有些人根本不在乎你长得漂不漂亮,甚至连人生最看重的FCUP都能不在乎,目标明确,单刀直入——在乎的就只有钱。
目标清晰矢志不渝,比为情所困的人成功得快得多了。
赵孝柔靠在窗口,入了夜远处没有灯火,只有炽白的灯光和继续工作的工人。
她想,如果换一个环境,只做个没有感情的赚钱机器,或者单说换一座城市,让自己远离排演的生活,也不错。
收房子那天她看着墙上的贴纸,现在的中小学生看来都喜欢偶像练习生。
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李埃:“能不能帮我也设计一下房子?”
因为去医院,两个人重新加回了微信,却没有人主动说过一句话。
手上这拐杖还是李埃的。赵孝柔难得开口,李埃回复:“不是要租出去,装修也没什么必要。”
“我想自己住,换个环境。上海待了这么久,可能也不是很适合我,换个城市说不定多点选题和素材。”
对方沉默了很久:“你说真的?”
“有这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