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垦丁(37)
良久,曾贝才听见他说:“贝贝还在生爷爷的气呢。”
她低头不语,目光对上怀里奶茶递过来的无辜目光,心情奇怪。
不被人理解,她确实很生气。
可她今天出去想了一下午,终于想明白,似乎,他们不能理解她,也是因为,她从没跟他们坦露过心迹。
他们不懂,是因为她从不讲。
最终伤人伤己,也是情有可原。
而且,这件事,本来她也有错。只是她向来活得骄傲,没哪次肯乖乖服软认错。
想到此处,她的眼泪忽然掉下来,声音哽咽,摇头,终于出声:“我没生气。”
爷爷见曾贝还哭起来了,立即慌得不得了。一时无措,扭着脖子,头往后看,要搬奶奶过来当救兵。
奶奶在客厅接收到求助讯息,说到就到。她走过来,把狗从曾贝怀里,再换到爷爷怀里,一边又将曾贝拉到自己身边,捧住她的脸,将她挂在脸上的两行泪轻轻擦去了,嘴里哄着:
“好,贝贝没生气,我们谁都没生气。乖啊,跟奶奶进去,宝贝在外边晒一下午了,肯定都晒疼了。”
曾贝止不住地抽噎,但难得听话,跟着她往沙发去。
谢平宁在厨房倒水,知道此时不宜靠近过去,便站着没动。
爷爷坐在曾贝身边的一个单人沙发椅上,身上抱着狗,再度叹气。
奶奶骂他:“都怪你,看你上午说的那是什么话,都把我们家贝贝给气哭了。”
“都怪我,都怪我,我的好孙儿可别哭了,不然爷爷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爷爷也自责,曾贝今天消失一下午,他是躺着也急,站着也急,恨不得立即回到上午,将那些话都塞回自己肚子里,让一切都作没发生过。
可惜事已发生,无可挽回,他只能尽力,希望能稍微缓和局面。
曾贝坐在他身边,抽噎好半天。最后,听她吸了吸鼻子,磕磕巴巴说:“我真的没生气,你们不用哄我了。”
爷爷一怔,跟奶奶对视上,目光无助,是要奶奶出法子。
奶奶也不知曾贝这是什么路数,正惘然着,当事人自己开口了。
“不怪爷爷,是我太不懂事了,总惹你们不开心,我以后再也不乱发脾气了。”
曾贝抬头,对上爷爷的目光,良久,轻声道歉:“爷爷,对不起。”
爷爷没反应过来,还是奶奶先将曾贝揽过来,抱在怀里,柔声说:“嗨,一家人的这是讲的什么胡话,没好的生疏。”
她摸了摸曾贝的头发,继续说:“你没错,爷爷也没错,一家人聚在一起哪里有不拌嘴的时候呢?只要想得开,说得开,就没事。”
说完,她伸出食指,刮了刮曾贝的鼻子,说:“但你以后呢,再生气也不许乱跑,你看看,要不是你平叔在,谁找得到你?”
曾贝点点头,回头看了看谢平宁,想知道他的反应,却发现他正低头看手机,神情认真,似乎没在听这边说话。
爷爷静了会儿,往曾贝的位置靠过去,握住她双手,语气里半是愧疚,半是宠溺,“爷爷不好,脾气差,爷爷以后也改。”
曾贝低头,盯着他一双手,微微发呆。
爷爷还在说:“答应你的事也总没个准头,你不提,我也逃着不去管。”
“今天一下午,我想了许多事。这才想起前些天你说要住阁楼,我还没应承你,其实早偷偷让人在小谢隔壁辟了间小房子,日子七七八八的过去,那间屋子也快成了。”
“所以,爷爷想问你,还想不想上去住了?”
曾贝有些懵,抬头看看奶奶,奶奶正在看她,脸上带笑。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是——
她可以住阁楼了?
想着,她又转过去看谢平宁。
这会儿他抬头了,跟她目光对上,嘴角弯了弯。
一时间,心里走过许多零碎片段。
想了会儿,她收回视线,看向爷爷,迟迟才点头说:“……想。”
“那好,那明天就让人把东西都收拾进去!”
住阁楼心愿达成,但事情发展没她原本想的那么……顺其自然。
因为她差点忘记,阁楼还住了一位短租客人,谢平宁。
在阁楼的生活,该如何形容呢——
尴尬?
当然有,并且这类尴尬还不少。
阁楼因为布局简单,所以只有走廊尽头设有卫生间。而她有时起夜,常常会撞见谢平宁洗澡出来,赤着上身,并非有意,向她展示上半身成年男人的完美肌理——皆因坚持锻炼,故而常年维持饱满状态。
但多数时候还都相安无事。
阁楼位置高,受垦丁天气限制,屋内常常需要透风。谢平宁住的房间,除带门的那面墙外,其余三面,都修了小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