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垦丁(30)
她自我惯了,这种事情上,都替他想好了理由,让他无法辩驳。
于是谢平宁不说话了,望着阳台外漆黑的世界,不言不语。
曾贝又抬头看他,瞧见他的下巴,和他刚从唇上拿下来的香烟。
好想知道,烟是什么味道。
她向来忍不了心中怀存未知,望着他,问:“平叔,你那个,能让我抽一口吗?”
她指了指他手里的烟。
谢平宁俯身看她,略有些诧异,“这烟很呛,不怕坏嗓子?”
“怕。”她点了点脑袋,眼睛看向他,眼眸迷濛,有层水雾覆在其上,“但我更怕我会哭,明天嗓子一样要坏掉。”
谢平宁没拦着她了,将手里的烟递给她,说:“这是最后半根,送你糟蹋嗓子。”
曾贝探身接过,琢磨好半天拿烟的手势,最后是拇指与食指夹住烟嘴,放在嘴里,小小吸了一口。
第一口,太烈太呛,她还是流眼泪了。
她咳许久,但谢平宁也没劝,因为她需要个发泄口,或许错误的半根烟能算得上。
第二口,她没那样笨拙了,却还是呛,又在咳。
过了会儿,她才平复住,眼泪流下来。
她埋着头,哑着声音,小声问:“平叔,你去超市里买过东西吗?”
“超市里有时候会有那种买满100块,或者200块就能获得一份赠品的活动,你知道吧?”
他点头,等着她的下文,但她沉默好久,又抛出一个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曾贝吗?”
“为什么?”
是因为贝壳莹白,像她仰脸时,对他笑,明眸皓齿,人会滢滢发光?
但不是——她公布正确答案:
“因为我妈妈在生我以前,流过两次产,好不容易才怀上的我,还顺利生了下来。”
“我爸爸觉得,我是上天‘赠’给他的,所以给我取名叫,曾贝。”
“可我知道,其实我从来都不是什么馈赠,我不过是他们残酷婚姻里,一件多余出来的附赠品而已。”
……
夜深沉寂,书桌上一角台灯向外辐she暖huáng光线,他在文档上落下署名,终于完成最后一点工作。
正想点烟放松一下神经时,他忽然想起那个缩在阳台角落的小小身影。
翻烟盒的手,收了回来,折返反而在桌上翻出一个记事簿。
他伏案,就着光线,在纸张上写:
你什么时候感到最快乐呢?
开始喜欢昆曲,得到第一条裙子,还是——成年的那个午后?
作者有话要说:
[注]此段参考闽南网新闻稿改编而写。
赠
贝曾
曾贝
这个大家能懂吧?
第15章 15
次日“悟空”过境,抵押气旋卷往更南的地方,垦丁天气大晴。
而曾贝几乎是一夜未眠,原因三分是为大雨,一分为谢平宁送给她的半支烟,剩下的,全与她的父母相关。
她睁眼,外面天光还不算太亮,隔着白色纱幔看去,到眼里是一片稍显暗沉的蓝色。
楼下院子里有人在说话,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不难猜出,是一对老夫妇在叮嘱自己的儿子儿媳,台风才褪去,路上行车要千万小心。
“贝贝还睡呢?也不下来送送。”这是奶奶的声音。
接话的人是妈妈,她说:“刚去她房间看过了,人还睡着呢。想着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就没吵她了。”
爷爷又说:“好不容易你们来一回,她还要闹脾气,真是该管管了。”
“不碍事,她就这个臭脾气,过几天就好了。”
爸爸续上:“是,我们家贝贝是个心最大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爸妈你们平时不用多劳神她,她爱什么恨什么,都任她。等开了学,把她扔学校里去了,她就知道要老实了。”
汽车引擎声动,有人帮忙打开院门,汽车开出去。
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在耳边渐渐远去,然后,再听不见。
她翻了个身,背对窗户,脚尖从chuáng尾勾来薄毯,一把盖住头,终于抑制不住,压声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眼睛累了,困意也跟着上来,索性囫囵睡去。
中午没人来请她下去吃午饭,大概是有人提醒,今日她心情不佳,上楼叫她也只会吃数碗闭门羹,因此都识趣没来打扰。
因此她一觉睡到下午,直到被斜照的日光,晒到luǒ露在毯子外的一截皮肤,热得她要醒来时,朦朦胧胧之中,才听见有钢琴声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节奏慢得出奇,和声部分轻而又浅,温柔忧郁。曲目不是爷爷的挚爱《克罗地亚狂想曲》——这首她听他弹过多次,因而熟稔于心。
像肖邦,细听又觉得像舒曼,但她到底不了解古典乐,只是觉得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