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救命(77)
少时一颗心扑在兄长身上,寡居后除了抚养子女,一颗心就全在两个侄子身上,如今得知夏试的结果有韩王独孤寿敬从中作梗,平山顿时恼得把火气全撒在急召来的独孤明夷身上,一早上摔了的茶具花瓶少说也有几千金。
“……好小子!当时阿兄急病而去,你十三岁,敢砍了来抢皇位的晋王、齐王,如今你二十岁,已及冠的男人,倒是连个韩王都不敢动,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丟尽你阿耶的脸!”又是一套茶具砸在独孤明夷面前,“哐啷”一声碎得一干二净,惊得陪侍的侍女又是一连串的哆嗦。
平山犹不解气,狠狠拍在小几上,“一次夏试,连个一甲都点不出来,要和韩王保举的考生挤二甲,这不是让韩王照着你我的脸打,照着阿兄的脸打!”
“晋王、齐王也就算了,好歹也是阿娘生的,有这个野心也算是不辜负北地独孤和河东柳氏,不长眼归不长眼,我也为他们流点眼泪。可独孤寿敬算什么东西!”她越想越气,保养得当的脸上全是怒容,丰盈的胸口剧烈起伏,一把推开前来劝她消气的侍女,“陪媵生的玩意罢了,就该给我在封地呆到死,让他进长安城都是恩典,也敢插手科举?!”
独孤明夷耐心地等平山发完脾气,并不说他此前只按规矩点了前三甲,在平山这里才知道拟出的榜竟是这样的结果,恐怕是礼部中有人阳奉阴违,暗自和韩王有勾连。
他只看向上座的平山,眉目平和如烟:“那依姑母的意思,要我现在去斩了韩王吗?”
平山反倒一愣:“你什么意思?”
“如姑母所说,我十三岁时以剑斩两位叔伯,到如今剑术不说有所精进,至少没什么退步,再斩一位叔父绰绰有余。”独孤明夷淡淡地说,“只是当年两位叔伯闯入长生殿,要抢父亲留下的遗诏,狼子野心天下皆知;如今五叔父一向悠游,是为潇洒闲王,最大的过错也不过是前几年醉心书画,闹出过恶奴强抢的争端,但也道歉补偿,长安城内无人不知他避世之心。无论此次是他有心试探,还是礼部暗自动手脚,都未查明,我先下手,又让世人如何看待我呢?”
他不再多言,安静地立着等待。
先前发了一大通脾气,这会儿平山也渐渐冷静下来。她并非志大才疏之辈,当年独孤清闻攻打天下时也曾有计策出自她的手,只是生性暴烈,如今也不如当年随着兄长游走时潇洒自在,常年压抑的怒火一股脑全借此喷在独孤明夷身上。
“抱歉,我失态了。先前说的都是气话,不是你丢你阿耶的脸,是我无能,连个韩王都钳制不住,倒让你受这个委屈。”平山一改之前暴烈的样子,冷静下来道歉又是十成十的真心,显出一张秀美的脸,提及早逝的兄长不自觉地红了眼圈,“是姑姑丢了你阿耶的脸啊。”
“并非如此。父亲早逝,姑母帮扶陛下与我良多,我也知姑母寡居的难处,心中有怒,发出来总比郁结于心要好。”独孤明夷毫不在意,反过来安慰平山,“至于夏试的结果,既还未放榜,结果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平山眼眶更红,连忙抽帕子掖了眼泪,一面叫人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瓷,一面叫人开私库取赔礼。
独孤明夷本不想收,听平山提到某样东西,却突然发声:“云水锦?”
第40章 千金 一更
“是, 云水锦,是从西南进贡的,和江南两道贡上来的锦缎不同, 听闻是那边的养蚕人从苗人那里买了些不传的秘药, 和在桑叶里喂给蚕吃,蚕吐出来的丝格外轻软, 织成锦后通透得像是薄云流水, 这才这么命名。我先前开箱看过, 用这个名不算夸张。”这个沉默寡言的侄儿难得主动开口询问,平山心下微讶,不免多说几句, “不过只一点不好,那蚕喂了秘药后身子会变色, 吐出的蚕丝跟着变色,染不出花样,只能织成原色的锦缎。但我瞧着原色倒也不错,流云碧水的, 不就是天青色才最合洽。”
独孤明夷心念一动,应下来:“那就多谢姑母恩典了。”
“你这孩子,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恩典,平白显得生分。”平山更讶异,但她本就心中有愧, 巴不得侄儿收下, 哪儿还会再细想,只叫了侍女来,说把库中的云水锦全取出来封箱。
一件件赠礼安排完, 平山还想再安抚独孤明夷几句,又有一个侍女急匆匆地从外边进来,看打扮应是平山的心腹,凑到大长公主耳边密语完,又垂手退到一边。
“晾着他。什么东西,既敢插手夏试,这会儿到我这里,倒又来装什么无权无势的无辜闲王了。既如此,就让他知道无权无势,一口冷茶都休想从我这里拿到。至于……”提及韩王,平山刚消下去的火气又窜上来,愤愤地和侍女耳语完,瞥见还在厅里的独孤明夷,又拿帕子掖过嘴唇,笑着说,“倒是不巧,我有心再留你一会儿,姑侄再说说话。可我旧年的好友递了帖子,急着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