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救命(157)
“是。”
如愿更懵,求助似的看向身旁并肩的人。独孤明夷略略点头。
她稍定下心, 朝着女官露出微笑:“请女官带路。”
女官应是,领着如愿往侧殿走。
归真殿是独孤清闻入主后新建的,据说朝向方位、院落构造同太后出阁前住的凤阳阁一模一样,大局初定就大兴土木,难怪当时有人说这位前朝公主是狐妖花魅,迷得新帝五迷三道。不过后来再没闹出什么事,独孤清闻在为君上除了死得早了点以外确实挑不出任何毛病,到如今传言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愿不信鬼神,但随着女官走在路上,想着太后会是什么样子,多少有些新媳妇见婆母的忐忑。
她暗叹一声自己果然还是个俗人,前方引路的女官止步:“王妃,正是此处。”
如愿连忙扶了扶发上的步摇,确定没有任何松脱,又扯扯裙上的花笼,这才微微颔首:“还请女官通报。”
女官应声进殿,大概半刻后再次露面:“王妃请。”
侧殿的构造和宫内诸殿大差不差,少用梁柱,屋顶挑得极高,门窗大开透风,风一来窗上的竹帘、屋檐下的风铃就碰出清脆的声音。不同的是布置,一小段路上如愿瞄了几眼,总觉得清淡素净的布置在哪儿见过,听见女官问安时才突然想起来。
这布置像她长久没去的玄都观。
她恭谨地屈膝:“妾见过太后,恭请万安。”
面朝供桌的太后开口,声音低柔:“坐吧。”
归真殿的主人跪坐在蒲团上,如愿这个做客人的自然也只配有个蒲团,她两眼一黑,吃力地尝试把僵直的双腿压上去,不慎扯到腿根,酸胀得她在心里龇牙咧嘴,几乎要控制不住表情。
太后忽然笑了笑,笑声非常轻微。她说:“搬张胡椅来。看来王妃不太方便。”
如愿脸红了红。
宫人手脚很快,一张胡椅搬到面前,她迟疑片刻,没有入座,选择站到太后侧后方。
“怎么不坐?”
如愿轻轻吸气:“论主客,您是主人,我是客人;论长幼,您是长辈,我是小辈。没有您正坐,而我坐更轻松的胡椅的道理。”
太后又笑了笑。
“那也没有客人站着,主人却腆着脸坐着的道理。”太后旋然起身,缓缓转身,朝着如愿微笑。
她一身天青色的道袍,乌发松散地用碧玉束着,面庞秀美如烟云,隐约看得出几处独孤明夷和她相似的地方。
如愿无端地想起谢长吟来。也是和太后差不多的女冠打扮,一身道袍宽广拢风,天青色的大袖下露出一点如同羊脂雕琢的指尖,出尘清华,乍见还以为是海上仙子,但如愿见到太后,才知道谢长吟到底是俗了,只能做话本插画里的仙子,眼前的女冠才是笑对世人求仙的神女。
“怎么,”太后笑说,“我打扮得很怪吗?”
“不。”如愿连忙否认,斟酌字句,“只是……唔,不曾想过您是女冠的打扮。”
“我不求仙,亦不问道。只是虚念几卷南华经,打发时间罢了。”太后说,“你像是不知道。外边没有关于我的传言吗?”
“有是有的,不过都是陈年旧事了。”如愿实话实说,直觉太后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发难,“比如归真殿是先帝为了讨您喜欢,特意仿照凤阳阁建的。”
太后果然欢畅地笑起来:“错了错了,他那么小气的人,怎么可能花这个冤枉钱。不过是因为凤阳阁长年失修,终于塌了,先帝熬夜算了一夜的帐,算出来还不如修个新殿便宜,这才建的归真殿。”
如愿一时不知道该说脑内先帝英明神武的形象崩塌了,还是该问作为公主居所的凤阳阁怎么会长久失修,正茫然地晕乎着,太后终于笑够了,继续说:“不过有些传言倒是真的。”
“比如我嫁给先帝,”她淡淡地说,“就是为了让新朝的皇帝,世世代代流着我陇西李氏的血。”
如愿呼吸一窒,瞳孔都微微缩起来。
太后和她事先设想的完全不同,性格和亲生的兄弟都擦不上边,如愿承认她被太后的一套乱牌弄乱了步调,以为她真是个亲和的女冠,忘了她既是本朝的太后,也是亡国的公主。
“开玩笑的。吓着你了?”太后却又笑起来,这回是抿着嘴唇的笑,一瞬间居然有些小女儿使坏后的娇俏,“怎么会呢,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希望改朝换代了。”
她轻轻一叹,“罢了。汪嬷嬷,拿贺礼来,给王妃赔罪。”
殿内另一个女官捧着托盘上来。
如愿注意到她比先前引路的女官年龄更大,估计和外祖母韦氏的年纪差不多,猜测是太后的乳母,连忙双手接过:“不敢劳烦嬷嬷。”